“你過來。”韋小寶道:“你又要打人,我才不過來呢。”方怡道:“你不可再說損劉師哥的話,小孩子家,也不修些口德。”韋小寶伸了伸靠舌頭,便不說話了。劉一舟見方怡兩次幫著自己,心下甚是受用,尋思:“這小鬼又陰又壞,方師妹畢竟還是對我好。”天然漸漸黑了下來。七人圍著一團火坐地,破廟中到處漏水,極少乾地。突然韋小寶頭頂漏水,水點一滴滴落向他肩頭。他向左讓了讓,但左邊也在漏水。方怡道:“你過來,這邊不漏水。”頓了頓,又道:“不用怕,我不打你。”韋小寶一笑,坐到她身側。方怡湊嘴到沐劍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沐劍屏咭的一笑,點點頭,湊嘴到韋小寶耳邊,低聲道:“方師姊說,她跟你是自己人,這才打你管你,叫你別得罪了劉師哥,問你懂不懂她的意思?”韋小寶在她耳邊低聲道:“甚麼自己人?我可不懂。”沐劍屏將話傳了過去。方怡白了他一眼,向沐劍屏道:“我發過的誓,賭過的咒,永遠作數,叫他放心。”沐劍屏又將話傳過。韋小寶在沐劍屏耳邊道:“方姑娘跟我是自己人,那麼你呢?”沐劍屏紅暈上臉,呸的一聲,伸手打他。韋小寶笑首側身避過,向方怡連連點頭。方怡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火光照映之下,說不盡的嬌美。韋小寶聞到二女身上淡淡的香氣,心下大樂。劉一舟所坐處和他三人相距頗遠,伸長了脖子,隱隱約約的似乎聽到甚麼“劉師哥”,甚麼“自己人”,此外再也聽不到了。瞧他三人嘻嘻哈哈,神態親密,顯是將自己當做了外人,忍不住又是妒恨交作。方怡又在沐劍屏耳邊低聲道:“你問他,到底使了什麼法兒,才將劉師哥迷倒。”韋小寶見方怡一臉好奇之色,終於悄悄對沐劍屏說了:“我小便之時,背轉了身子,左手中抓了一把蒙*汗*藥,回頭去翻薄餅,餅上自然塗了藥粉。我吃的那張餅,只用右手拿,右手全然不碰。這可懂了嗎?”沐劍屏道:“原來如此。”傳話之後,方怡又問:“你哪裡來的蒙汗藥?”韋小寶道:“宮裡侍衛給的,救你劉師哥,用的就是這些藥粉。“這時大雨傾盆,在屋裡上打嘩啦啦急響,韋小寶的嘴唇直碰到沐劍屏耳朵,所說的話才能聽到。劉一舟心下焦躁,霍地站起身來,背脊重重在柱子上一靠,突然喀喇喇幾聲響,頭頂掉下幾片瓦來。這座破廟早已朽爛,給大雨一浸,北風一吹,已然支撐不住,跟著一根根椽子和瓦片磚泥紛紛跌落。徐天川叫道:“不好,這廟要倒,大家快出去。”七人奔出廟去,沒走得幾步,便聽得轟隆隆一聲巨響,廟頂塌了一大片,跟著又有半堵牆倒了下來。便在此時,只聽得馬蹄聲響,十餘乘馬自東南方疾馳而來,片刻間奔到近處,黑暗中影影綽綽,馬上都騎得有人。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啊喲,這裡本來有座小廟,可以躲雨,偏偏又倒了。”另一人大聲問道:“喂,老鄉,你們在這裡幹甚麼?”徐天川道:“我們在廟時躲雨,這廟臨時塌了下來,險些兒都給壓死了。”馬上一人罵道:“好媽的,落這樣大雨,老天爺可不是瘋了。”另一人道:“趙老三,除了這小廟,附近一間屋都沒有?有沒有山洞什麼的?”那蒼老聲音道:“有……有是有的,不過也同沒有差不多。”一名漢子罵道:“你奶奶的,到底有是沒有?”那老頭道:“這裡向西北,山坳中有一座鬼屋,是有惡鬼的,誰也不敢去,那不是跟沒有差不多?”馬上眾人大聲笑罵起來:“老子才不怕鬼屋哩。不惡鬼最好,揪了出來當點心。”又有人喝道:“快領路!又不是洗澡,在這大雨裡泡著,你道滋味好得很麼?”趙老三道:“各位爺們,老兒沒嫌命長,可不敢去了。我勸各位也別去罷。這裡向北,再行三十里,便有市鎮。”馬上眾人都道:“這般大雨,哪裡再捱得三十來裡?快別羅嗦,咱們這許多人,還怕什麼鬼?”趙老三道:“好罷,大夥兒向西北,拐個彎兒,沿山路進坳,就只一條路,不會錯的……”眾人不等他說完,已縱馬向西北方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