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那女郎側身推去。那女郎一個踉蹌,撞向牆壁,澄觀右袖跟著拂出,擋在牆前,將她身子輕輕一託,那女郎登時站穩。她一怔之際,知道自己武功和這老僧相差實在太遠,繼續爭鬥徒然受他作弄,當即退了兩步,坐在椅中。澄觀奇道:“咦,你不打了?”那女郎氣道:“打不過你,還打什麼?”澄觀道:“你不出手,我怎知你會些什麼招式?怎能想法子來破你的武功?你快坑詔手罷?”那女郎心想:“好啊,原來你誘我動手,是要明白我武功家數,我偏不讓你知道。”突然間躍起身來,雙拳直上直下,狂揮亂打,兩腳亂踢,一般的不成章法。澄觀大奇,叫道:“咦,啊,古怪!希奇!哎!唷!不懂!奇哉!怪也!”但見她每一招都是見所未見,偶爾有數招與某些派中的招式相似,卻也是小同大異,似是而非,一時之間,頭腦中混亂不堪,只覺數十年勤修苦習的武學,突然全都變了樣子,一切奉為天經地義,金科玉律的規則,霎時間盡數破壞無遺。他哪知道那女郎所使的,根本不是什麼武功招式,只是亂打亂踢。她知道不論自己如何出手,這老僧決計不會加害,最多也不過給他點中了穴道,躺在地上動彈不得而已,他若要制住自己,原不過舉手之勞,縱然自己使出最精妙的武功,結果也無分別,不如就此亂打亂踢。你要查知我武功的招式,我偏偏教你查不到。澄觀熟知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竟想不到世上盡有成千成萬全然沒學過的武功之人,打起架來,出拳便打,發足便踢,懂什麼拳法腳法,招數正誤?但見那女郎各種奇招怪式,源源不絕,無一不是生平從所未見,向所未聞,不由得惶然失措。他畢生長於少林寺中,自剃度以來,從未出過寺門一步。少林寺中有人施展拳腳,自然每一招都有根有據,有人講到各派武功,自然皆是精妙獨到之招,這些小孩子的胡打亂踢,人人都見得多了,偏偏就是這位少林寺般若堂首座,武功淵博的澄觀大師從來沒見過,也從來沒人聽說過。他再看得十餘招,不由得目瞪口呆,連“奇哉怪也”的感嘆之辭也說不出口了,眼前種種招式,紛至沓來:“這似乎是武當長拳的『倒騎龍』,可是收式不對。難道是從崆峒派『雲起龍驤』這一招中化出來?咦?這一腳踢得更加怪了,這樣直踢出去,給人隨手一拿,便抓住了足踝。但武學之道,大巧不能勝至拙,其中必定藏有極厲害的後著變化。啊,這一招她雙手抓來,要抓我頭髮,可是我明明沒有頭髮,那麼這是虛招了。武術講究中有實,實中虛,為什麼要抓和尚頭髮,其中深意,不可不細加參詳……”那女郎出手越亂,澄觀越感學惘,漸漸由不解而起敬佩,由敬佩而生畏懼。韋小寶眼見那女郎胡亂出手,澄觀卻一本正經地凝神鑽研,忍不住“哈”的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牽動處,甚是疼痛,只是咬牙忍住,一時又痛又好笑,難當之極。澄觀正自惶惑失措,忽然聽得韋小寶發笑,登時面紅過耳,心道:“師叔笑我不識得這女施主的奇妙招數,只怕要請她來當般若堂的首座。”一回頭,見他神色痛苦,更感歉仄:“師叔心地仁厚,要我將首座之位讓了給這位女施主,這話一時卻說不出口。”但見那女郎拳腳越來越亂,心想:“古人說道,武功到於絕指,那便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聽說前朝有位獨孤敗大俠,又有位令狐沖大俠,以無招勝有招,當世無敵,難道……難道……”他只須上前一試,隨便一拳一腳,便能把那女郎打倒。只是武學大師出手,必先看明對方招數,謀定後動,既對那女郎的亂打亂踢全然不識,便如黔虎初見驢子,惶恐無已。那女郎卻也不敢向他攻擊。一個亂打亂踢,憤怒難抑;一個心驚膽戰,胡思亂想。那女郎亂打良久手足痠軟,想到終究難以脫困,心中一陣氣苦,突然一晃身子,坐倒在地。澄觀大吃一驚,心道:“故老相傳,武功練到極高境界,坐在地下即可遙遙出手傷人,只怕……只怕……”腦中本已一片混亂,惶急之下,熱血上衝,登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