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自己掌中升騰而起的絲絲殺氣,它們在盤旋著,飛舞著,帶起尖銳的嘯聲,提醒他取回他所有的一切。
這世間的一切,本該都是他的!
楊逸之衝到他面前,一字字道:“你……你不能這麼做!”
卓王孫淡淡看著他。
楊逸之的臉蒼白異常,這是急怒攻心的白,是氣急敗壞的白。
卓王孫忽然覺得有些有趣,因為他從未見楊逸之這樣失態過。就算在對戰無與倫比的姬雲裳時,楊逸之仍然是從容的,鎮靜的,但現在,他卻失去了他所有身為劍客的尊嚴。
既然失去了,那就該死。
卓王孫冷冷道:“我不能怎麼做?”
楊逸之用力將相思推倒他面前,“你……你不能這樣對她!”
他的眼睛變得一片赤紅,怒聲道:“你既然尚公主,卻又為什麼要欺騙她?你為什麼要讓她受著煎熬,卻又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花燭夜?你……你能感知到她的心麼?”
他怒吼道:“你能否體會,她獨自一人在湖邊穿起嫁衣的心?你……你怎能這樣!”
他的怒氣化成烈火一般的狂炎,向卓王孫奔襲而來。但卓王孫的臉色卻仍然那麼淡,“這不正是你要的麼?是你讓我尚公主的。”
楊逸之斷喝道:“現在不是!”他將相思拉到卓王孫面前,一字字道:“我要你娶她!”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
尚公主的大典,豈是兒戲?
人皇之命,天下矚目,滿堂賓客,全副鸞駕,他竟要喝令將新郎讓出來,留給另一個女子?!
卓王孫依舊冷笑,他轉頭看著吳清風,看著楊繼盛,譏誚道:“兩位大人,莫非這也是你們的安排?”
吳清風眼睛微微眯起,看著狂怒的楊逸之,他不明白楊逸之為什麼會這麼怒,但他隱約覺得,事情變得有趣起來,所以他沒有說話。
楊繼盛卻怒了起來。他絕不容許公主的婚禮被自己的兒子攪亂!他怒聲道:“逸之,你瘋了麼!”
他那蒼老的聲音宛如一隻鞭子,狠狠抽在楊逸之的身上。
楊逸之眼中忍不住一熱。
多少年了,這是父親大人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這證明,他還把自己當作兒子看待。這當眾的一聲“逸之”,是原諒,是恩賜,也是要挾。
多少年了,他豈不是在等這一天,等他的父親,重新叫他的名字?
他拉著相思的手,也有一些顫抖。公主大婚,豈是兒戲!他隱約能看到父親眼中的期望、憤怒甚至哀求。
自己若還不放手,父親的那一點諒解又將重新失去,而且再不會有。
剎那間,他有一絲清醒。
相思驚惶地看著他,看著卓王孫,也看著眾人,不知過了多久,她蒼白的臉上終於透出一個淒涼的笑,“算……算了,我本不求什麼的!”
大紅的嫁衣碎在淚水裡,這淚水碎在喜堂上。
一切都已破碎。
本不應該這樣的……楊逸之被她的淚水一怔,竟忍不住退了一步。
無論面對多強的對手,多盛的劍氣,他都從來沒有退過。而今天,他為眼前這女子的眼淚,一退再退!
他用力地搖著頭,突然定住了身形,嘶聲道:“不!”
這一聲吶喊,穿透了喜堂,讓整個夜色也為之顫抖。
他猛地含淚仰頭,彷彿是替自己解說,又彷彿只是說給自己聽,“我本以為生命會有許多的意義,於是不惜禁錮了自己的心,去完成這些意義,但現在,我卻已頓悟:生命所有的意義,就是守護所愛的人,讓她永不流淚。”
他深深凝視著相思,緩緩道:“我愛你,所以,我決不能看你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