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死後四十四年,即公元前145年,偉大的史學家司馬遷誕生。再過五十三年,即公元前92年,司馬遷在困厄中完成了輝煌的歷史巨著《史記》。在《史記》中,司馬遷專門寫了一篇《留侯世家》為張良立傳。太史公在結語讚頌他說:
高祖離困者數矣,而留侯常有功力焉,豈可謂非天乎?上曰:“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外,吾不如子房。”
在總覽全書的《太史公自序》中,司馬遷又對張良作了總結性的評價:
運籌帷幄之中,制勝於無形;子房計謀其事,無知名,無勇功,圖難於易,為大於細。
唐代司馬貞撰《史記索隱》,其中為一百三十人寫述贊,他為留侯張良寫了一篇精彩的讚歌:
留侯倜儻,志懷憤惋。
五代相韓,一朝歸漢。
進履宜假,運籌神算。
橫陽既立,申徒作杆。
灞上扶厄,固陵靜亂。
人稱三傑,辯推八難。
赤松願遊,白駒難絆。
嗟彼雄略,曾非魁岸。
宋代大文學家蘇軾寫了一篇著名的《留侯論》,稱讚張良有“蓋世之才”,他認為“觀夫高祖之所以勝,項籍之所以敗者,在能忍與不能忍而已矣。項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戰百勝而輕其鋒。高祖忍之,養其全鋒而待其敝,此子房教之也。”
北宋大史學家司馬光在《資治通鑑》中說:“夫生之有死,譬猶夜旦之必然;自古及今,固未嘗有超然而獨存者也。以子房之明辨達理,足以知神仙之為虛詭矣;然其欲從赤松子遊者,其智可知也。夫功名之際,人臣之所難處。如高帝所稱者,三傑而已。淮陽誅夷,蕭何繫獄,非以履盛滿而不止耶!故子房託於神仙,遺棄人間,等功名於外物,置榮利而不顧,所謂明哲保身者,子房有焉。”
如今,張良墓究竟在何處?唐代張守節撰寫的《史記正義》中引《括地誌》雲:“漢張良墓在徐州沛縣東六十五里,與留城相近也。”
不論是誰出於什麼動機,把張良的遺體搬回他的封邑埋葬,都純屬庸人自擾。如果張良有在天之靈,他的靈魂是無羈的靈魂,是自由的靈魂。
他的墳墓究竟在何處?又是否是他真正的墓地?這並不重要。
他永遠活在歷史與傳說中,只要華夏子孫還在這個地球上存在,張良的名字就不會消亡。
他死後兩千一百八十五年的歷史已經證明,今後的歷史還將繼續作證。
公元一九九五年十一月至一九九六年七月於四川仁壽縣城文林橋畔“虛靜齋”,時年張良逝世二千一百八十五週年祭
——完
附錄:《史記·卷五十五》——世家第二十五留侯
留侯張良者,其先韓人也。大父開地,相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厘王、悼惠王。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卒二十歲,秦滅韓。良年少,未宦事韓。韓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為韓報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韓故。
良嘗學禮淮陽。東見倉海君。得力士,為鐵錐重百二十斤,秦皇帝東遊,良與客狙擊秦始皇博浪沙中,誤中副車。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賊甚急,為張良故也。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
良嘗間從容步游下邳圮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圮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愕然,欲毆之。為其老,強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業為取履,因長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驚,隨目之。父去裡所,復還,曰:“孺子可教矣。後五日平明,與我會此。”良因怪之,跪曰:“諾。”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後,何也?”去,曰:“後五日早會。”五日雞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