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芨芨草掃把,嘩啦嘩啦地在掃地。石板小道兩旁是一排排高大的穿天楊,那樹也是長得倔強,樹幹和枝條直溜溜地往上竄,一根橫枝斜叉都沒有,就連葉子也都齊刷刷朝上長,即便是有人修剪過,怕也不會這麼齊整。大院中間是三幢土坯蓋成的房子,三幢房子呈一個品字形,後面兩幢一幢是招待所,一幢是機關食堂兼會議室,前面那幢稍大一些的,便是這個縣級基層政權的辦公場所了。
尕娃子栓下馬,剛走進寬大的走廊,就聽見有個人在大聲嚷嚷:“前兩天你到邊防站幹什麼去了?”
“我不能見死不救吧?”是郭明達的聲音。
“你難道不知道嘛,到軍事禁區是需要辦理邊境通行的?”
“知道。可那個戰士的腸子都流出來了,您說我是先救命呢,還是先辦通行證呢?”
“你少在這裡給我胡攪蠻纏,郭明達,我再提醒你一次,你是無產階級的專政物件,在這裡你沒有亂說亂動的權力。”在霍牧這個死水一潭的地方,何虎成自知勢單力薄,因此,為了顯示自己的存在,他也只好在郭明達這些小魚小蝦身上,發洩一下心中的怨氣了。
郭明達一側身,看見了門口站著的尕娃子。就像正瞌睡的人看見了枕頭似的,他立刻擠眼示意:你就別傻站著了,趕緊過來解解圍呀。
尕娃子還真不含糊,他走進辦公室,大大咧咧地說:“何書記,你好呀。”
“嗯!好!你不在家抓革命促生產,跑到場部幹啥來了?不會是又來給我找麻煩的吧?”何虎成不冷不熱地打個招呼,兩人雖說是上下級關係,他卻從不敢招惹這個地頭蛇。
“算你說對了,我說何書記喲,村裡的那些榆木疙瘩腦袋一個個死不開竅,都快愁死我了。你說說,何書記,一天到晚光聽廣播、讀報紙、學毛選,也起不多大作用……”尕娃子把話送到了何虎成嘴邊。
不想何虎成偏偏就落入彀中:“你真是個呆子,站在你跟前的這個人,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嘛。”
“何書記的意思是?”尕娃子裝傻充愣。
“你呀你呀,我看你才是個榆木疙瘩呢,把這個人帶回去開個現場批鬥會,那效果不就立竿見影了嘛。”
“不虧是當領導的,這水平就是高。”尕娃子豎起了大拇指。
桌子上的電話猛然響了起來,何虎成走到辦公桌前,拿起話筒:“喂,喂,哪一位?”
“怎麼,何書記,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哎呀呀,失敬失敬,劉主任,您百忙之中咋想起我來了,有什麼指示嗎?”何虎成立刻變得殷勤起來,好像電話那頭的劉主任就站在面前似的。興許是嫌旁人礙手礙腳,他趕緊衝門外揮揮手。
“那我就把他帶走了?”
“沒看見我這兒忙著呢嘛,去吧,趕緊去吧。喂!劉主任,您剛才說什麼?”
一出大門,尕娃子笑得幾乎岔了氣,郭明達不知何意,便莫名其妙地問:“尕哥,你這是犯得啥病?”
“我、我是專門來請你的,沒想到在這裡演了這麼一出金蟬脫殼的好戲。嘿嘿……走,快走,夜長夢多。”
“可真有你的。”郭明達這才明白過來,他著實從心裡敬佩這個漢子的機智。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暢,這叫尕娃子心中竊喜。一路上揚鞭催馬,日頭西斜的時辰,兩人便一前一後來到了駱駝灣。
來到一個農家小院前,就看見水蓮早已滿臉堆笑地迎侯了,她過來拉住馬韁說:“大兄弟,你可有日子沒來了,我還尋思著你把我們忘了呢。”
郭明達翻身跳下馬來,說:“瞧嫂子您說的,給石大爺看病,那是我應當應份的事,就是尕娃子隊長不去,這幾天我也準備過來一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