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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下一沉,顧不上寒喧,劈頭便問,“懷恩,可是有事?”

他點頭,“懷恩愚昧,本不該驚擾王妃,只是此事牽涉非小,懷恩不敢擅專。”

我從錦榻上直起身,“你我不必客套,但說無妨。”

宋懷恩抬起一雙濃眉,面容沉肅,“前日例行查點,發現糧草軍餉似有微未出入,看似尋常,卻有可疑之處。我連夜查點,未料想,這裡邊竟然大有文章。”

這一驚非同小可。

水至清則無魚,軍需開支向來龐雜,下面有人略動腦筋,從中貪取些小利,已是心照不宣的事。積年陳弊,並非一朝一夕可改變。

然而如此小事,何以驚動當朝右相?

宋懷恩以右相之尊,若要懲處一兩個貪汙下吏,又何需向我稟報?

除非,此事背後牽出了特殊的人物。

心下立時懸緊,我直視他雙目,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宋懷恩臉色鐵青,“自開戰以來,有人一直對糧草軍餉暗動手腳,非但挪用軍需,更以次充好,將上好精米偷換成糙米送往前方。”

“什麼!”玉岫驚怒直呼。

震動之下,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分不清是急是怒,身子不由微微發抖。

“非但如此,屢次撥予賑濟司的銀量,更有近半被截用。”宋懷恩濃眉糾緊。

“好大的膽子!難怪下面總說錢糧吃緊,原來一半都落入了碩鼠之口!”玉岫怒極反笑,猛一拍案几,怒道,“王爺在前方征戰殺敵,背後竟有人幹起這等勾當!到底是誰如此膽大包天?”

宋懷恩沉默,望向我,一言不發。

不必他再說什麼,我已經明瞭。

這個答案,讓我瞬間如墜冰窖,刺骨寒徹。

——掌管軍需的官吏正是胡光烈的弟弟,胡光遠。而掌管賑濟物資的官員卻是子澹的叔公,謝老侯爺。

胡光遠分明是個耿介爽朗的漢子,深得蕭綦信重,怎會是他幹下這等蠢事!

而謝老侯爺卻是子澹唯一的親人,當年謝氏捲入皇位之爭,敬誠侯事敗伏誅,謝家滿門受此牽累,幾乎就此覆亡。唯獨這謝老侯爺因病告假,未曾參與其中,且身為三朝老臣,有功於社稷,僥倖避過當年之難。卻從此閒置在野,多年不得啟用。子澹登基之後,顧念母家顏面,才給了謝老侯爺一個雖無實權,卻油水豐厚的官職,讓他頤養天年,安樂終老。

子澹,為何又是子澹——這兩個人,與他雖不見得親厚,卻終究是妻弟和長輩,如今雙雙涉入這樁醜事,讓他顏面何存,讓我情何以堪!

“證據可確鑿?”我緩緩張開眼,望向宋懷恩,一字字問得艱澀無比。

“鐵證如山,這是一干下吏與候府帳房的供詞。”宋懷恩從袖中取出一方黑色絹冊。

若按刑律論處,謝侯重罪難脫,應處以腰斬之刑;胡光遠死罪可免,卻只怕難逃刺配流放之刑。

久久沉默,沉默得令人近乎窒息。

我疲乏地開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該怎麼做,你便去做吧。”

宋懷恩默默望著我,欲言又止,目光深深如訴。

避開他的目光,我長嘆一聲,“皇上遠在行宮,不必奏請。即刻將謝侯與胡光遠下獄,交大理寺量刑。同時查抄侯府,家產一律藉沒,充入國庫。”

“卑職遵命!”宋懷恩垂首。

“還有”,我緩緩道,“讓人放出風聲,就說此案牽涉重大,我決意徹查一干涉案官員,凡有貪汙私弊,家產來歷不明者,一律按重罪論處。”

我沉吟片刻,又道,“既然胡氏涉案,同時牽涉帝后親族,難免引致宮幃動盪。如今是非常之時,且命內禁衛封閉中宮,暫時不可讓皇后知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