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大宅成這個了。”
家丁將近人高的楠木牌匾豎著擺在身前,上頭明晃晃寫著‘世代忠良’四個燙金大字,王承恩怒道:“賊人把二百年老宅拆了,就給我留個牌匾?”
“不是大帥,老宅在呢,牌匾毀了。”
家丁說著把牌匾倒轉,就見楠木反面被抹了白灰,墨字書著‘平戎鄉保’四個大字,家丁哭喪臉道:“西寧府衙門來人把宅子徵了,當他們這個平戎鄉保所,老夫人被接到西寧去了。”
王承恩一聽也不想什麼老宅了,站起身怒道:“人呢,就眼睜睜看著我老孃叫人捉了去?”
他甚至都想去西寧投降了,不過這想法僅在他腦海中停留一瞬。
他降不了,且不說皇上待他恩重如山,但就這些軍士的家都在臨洮,他想降也沒用。
“大帥,王進忠的達達還在莊上,說當時劉賊將兵三萬從河谷逶迤東出,誰都不敢動彈,就派到莊上仨人,就把想辦的事都辦了。”
“想辦的事,他們想辦什麼,徵田宅搶財貨?”
王承恩冷笑一聲,擦了一半的鎧甲也不擦了,起身拍拍手對身側塘兵道:“傳令集結,半個時辰後東進,完成合圍。”
王進忠是王承恩的家丁,沒啥本事老實忠厚,也是同族。
他達達是莊上出了名的懶漢,好喝酒,早幾年他兒子送回家的軍餉都叫他老子買酒喝了,沒錢了就去打打短工,莊上都是同族,餓是餓不死,但日子最大的盼頭只能指望兒子在戰場立功。
偏偏,王進忠以前就沒立過功,前年倒是在陝北立功了,可當年錢緊,洪承疇、練國事都盯著吳甡那十萬兩賑災銀,最後洪承疇要走了兩千多兩賑饑軍;練國事要走五千九百兩賑疲兵。
他們臨洮就得了七百兩,還是崇禎五年夏天才拿到手上。
王承恩拿著錢,先考慮的肯定是在崇禎五年把崇禎四年除夕、春節、上元節這三天的欠餉給弟兄們發了。
每人一錢六分,僅夠三天,湊合吃頓餃子高興高興。
這點錢也就只夠高興高興,臨洮的兵不窮,他們一直能吃飽,儘管出兵剿賊的戰利不算多,但至少能維持軍隊正常作戰。
不過這對士兵來說,不算好日子。
端著牌匾的家丁聽著一愣,伸手鬆了牌匾又趕緊抓住,問道:“大帥,東進,不去西寧救老夫人?”
王承恩深吸口氣,站在驛城門口向西深深地望了一眼,語氣篤定:“老母親不會有事。”
他很清楚母親被叛軍帶到西寧去,可能吃的住的沒有在家舒服自在,但生命安全絕對可以保障,老太太就算自己尋死,只怕都沒機會。
唯獨他若此時敢攻打西寧城,老母親多半性命堪憂。
所以王承恩打算先去東邊,逮只承祖承宗啥的,好回來跟西寧城把老母親換出來。
軍隊還正在集結,王承恩剛剛得知族人都被元帥府的鄉官牽走,如今莊上僅剩下六個老人,莊上青壯不是跟他在軍中,就是攜家帶口被散去別的鄉里,最氣人的是他家被改名了。
不是王家老宅被改成平戎鄉保所,而是王家莊,被改成了兩個土保。
名字就叫土保,一個上土保、一個下土保,氣得王承恩牙根癢癢:“這是要砍我的頭,我回來了,他們那些小雞仔子在哪兒呢?”
“早就都跑了,就剩幾個從前莊上的老人留這,昨天還有幾個被叛賊分地收買,貪著地不願走,聽說大帥回來,連夜收拾東西跑了。”
這話聽著好笑,王承恩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他只覺得生氣,六旬老母被劫走、家裡二百多年的老宅被徵走,剛才打聽家裡錢財也啥也沒剩都被捲走,家裡的地叫西寧賊搶走就算了,他們倒崽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