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清了做別用,趙將軍私下囑咐了將這個拿出來;乘夜裡天黑沒人瞧見給你送來。”
陸攸之待他出去,將竹篋中的書籍一卷卷取出端詳。這其中的史籍經典多是他來洛城時自西京帶的,餘下好多是在洛城這幾年添的。洛城內遍佈經院佛寺,藏了不少珍奇善本;陸攸之也曾攜了筆紙,在佛寺中往來月餘,只為謄一份前朝高僧的筆記小札。
他翻檢一遍,在箱底拾出一卷“洛河水文考”;這也是他花了不少功夫,最後求趙慎尋到的。當時趙慎還笑他道:“你若喜愛地理異志,便與我騎馬出去,一日馳騁,山水皆在眼底。你卻剜門鑽洞尋了本書來,這墨字裡能見真河山”陸攸之憶起往事,也不覺微笑。揭開頭一頁,見在頁首上一列寫著:“洛水攸攸,其源流長”,中間含著他的名字與表字,正是當日趙慎將書贈與他時題的。
一時又拿起一張畫頁,卻是描繪釋伽牟尼佛講論八苦的:生、老、病、死,愛離別、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盛。陸攸之見那佛陀趺坐於蓮臺,周圍是苦惱眾生,心有所感,不由提了筆寫旁寫道:“戒之慎之。”
他有了書卷;也樂得籍此打發時光,有時有些興致了也提筆臨兩幅帖子。只是臨帖之事,講求心手合一,別無旁鶩,臨的雖是旁人的字;寫的卻是自己心意,更需要平下心氣。陸攸之終究是心有鬱結,下筆不免滯澀,總難有寫意灑脫的氣象,常常起初還是臨字,寫下數行便成了隨手塗寫。有時看得自己也氣,便蘸墨一筆塗黑了事。
他日日這般蹉磨光陰;若非在牆上畫了正字計數;直要連日子都忘了。算來已在這裡呆了半月有餘,傷也養得好了。身衫寬大,竟也未覺出自己已削瘦好些。他被拘在內帳,卻不知這其間發生的大事。
第6章 豪右何足陳
十餘日前,尉遲遠得了信報,說城內捉出了內應,已將頭砍了,掛在城頭,乃是趙慎的參軍叫陸攸之的。其後竟又有個沒耳朵的東燕將官跑來他這裡哭哭啼啼,問了詳情才知,同時被斬的還有高又安。
尉遲遠對尉遲中冷笑道:“這高又安前些日不還給你寫信敘舊,說許諾你些什麼珍寶,這回你的財發不成了。”
尉遲中哼道:“他的東西我還不屑要哩。他是高元寵族弟,可笑如此沒膽氣。我們還沒正經攻城,他就急著要尋城破之後的退路了。前番他給我寫信我未睬他,聽說這次是又給阿兄你寫信,卻正被趙慎抓個正著,倒是提早去見閻王了,可也省心。”
尉遲遠也鄙薄其為人,不欲再提,轉而又說:“這陸攸之便是張謖入城去尋的那內應?竟是官至參軍,死了當真可惜。”
尉遲中皺眉道:“陸攸之……這名字有幾分耳熟……”想了一刻,猛一拍大腿道:“我憶得了,太師還是鎮西大將軍時他曾在太師跟前做文書,人也還乖覺,這幾年倒沒見了,原來在這裡。”
尉遲遠緩緩點頭:“對,確是此人,我聽聞這人是太師早年間從胡商手裡贖出來的,後來年歲長些了就帶在身邊礪練,雖只是沒官職的文書,卻是見過大世面。”
尉遲中疑道:“我從前倒未留心,也不知一個胡商的奴隸,太師何以這麼器重?”
尉遲遠冷笑道:“你不知?他是朱文的外孫。”
尉遲中一駭:“那朱文可不是趙慎他阿爺殺的?怪道遣他來這裡。”思量一行道,“難道太師那時就存著用他的心?”
尉遲遠道:“太師的心思,一向……”他長吐口氣,悠悠道;“深沉不易琢磨啊……”
兩人論及此處,尉遲中突然想起一事,道:“太師從西京派了人來。”
尉遲遠道:“他派了裴禹,未必不是好事。”
尉遲中道:“卻好在哪?派了自己的心腹,眼見疑心病犯了,叫他來看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