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疊疊的鮫紗帳就這樣一直輕垂到地,猶如凝結而成的淡淡輕霧,似有形又似無形,從裡面向外看出去,一切都有如夢境一般,那樣的虛幻而不真切。
沒有人,沒有那個他一心思念著的人。
此刻在這裡的,只是自己獨自一人。
只有滿身的薄汗,還有因為情熱而泛起的紅暈尚未褪去,身體也在那樣極致快感的餘韻之中而顯得酥軟無力,那一聲聲令人心跳臉紅的呻吟喘息聲似乎還猶在耳邊迴響著,他甚至還可以感覺得到自己身體深處的那種高熱與悸動不已。
忽然間,他就這樣輕輕地、無聲地笑了起來,心中有著淡淡的苦澀與說不出的悵然。一時間,極淡極淡的笑容就從他那染著微暈的絕美臉容上輕輕漾起,彷彿一抹月光清冷的流過。
剛才的那一番纏綿緋側,那般的美好,卻原來,只不過是一個夢,一個醒來便了無痕跡的春夢而已。
又過了許久,君宇珩緩緩地坐起了身來,腿輕輕地蜷起,手環抱著雙膝,隨後又將自己的臉輕輕伏在了膝蓋上。
他可以感覺得到,在自己胸膛之中那呯呯的心跳已是漸漸平靜了下來,還有那種並不真實、也並不屬於自己的高熱,很快地自身體之中向外散去。而那深夜的清寒又如同潮水一般無聲但卻有形地向著他侵襲了過來,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將他整個人包圍。
他忽然想起,在記憶中,曾經也有過這麼樣一個月冷風清的夜晚,他同樣是在夢中被驚醒之後,似乎也是以這樣的一個姿式坐在這裡,就是在那個漫漫的清冷長夜,他第一次見到了狄霖。
那一見之下的驚心,彷彿是在不經意之間觸動了久已無波的心湖,從此以後,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個身影,一顆心也為了那個人而起伏波動。
他原以為,夢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卻又怎麼會知道,那不過是一個夢的結束,同時又是另一個夢的開始。
君宇珩突然起身下床,拂開重重的絲幔走了出來,快步地走到案桌邊,拉開暗屜從中取出了那捲畫軸,這已是他的那段過往之中留下的唯一一件物品,其餘的都已隨著逝去的時光還有遺忘的記憶被湮滅,再也無跡可尋了。
手中握著畫軸,不知為什麼卻沒有開啟,只是定定地站在那裡。忽然間,往昔那些記憶的殘片又在不經意之間如亂羽般在腦海中飛舞,慢慢地連綴、拼接在了一起,雖然蒼白褪色而且並不完整,但是如果閉上眼睛,那一幕一幕的情景自眼前流過,彷彿重新經歷了一遍似的,歷歷在目。
那是年少的自己與同樣年少的沈靜,相遇、相知、相戀……年少的夢想,純真的情感,那時候只是單純地以為倆個人可以相攜一生。
那樣的簡單安寧是現在的君宇珩無法想象的,而那樣的自己也是現在的君宇珩所不熟悉的。那般的年少輕狂而不識愁滋味,簡單純真卻又情真似火。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那個時候的自己才會因為深愛之人的逝去而那樣的悲傷欲絕、痛不欲生,就是因為太痛了,所以最終才會選擇了忘卻一切吧。
只是這些都是現在的他所沒有的,因為當他這樣一路走過來,走至今天這個位置的時候,曾經的年少純真,還有情真似火,這些東西都早已經被無情地拋諸在了身後,取而代之的則是心機深沉、謀劃算計與懷疑戒備。
一陣淡淡的,似乎是悲哀的感覺從君宇珩的心中湧起,又在轉瞬間消逝無蹤,因為他很清楚,有些東西一旦逝去了,就是再也挽回不來的了。
君宇珩伸手去輕輕地摩挲著那畫卷,又輕輕地展開,在琉璃燈明亮的光暈之下,那個擁有絕代風華的白衣少年又慢慢地展現在了眼前,既熟悉卻又陌生。
那揚起的雙眉,似乎應該更加的飛揚秀挺一些,就象是直衝雲霄的蒼鷹的翅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