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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 我站在舞池邊上,注意到她朝我走來;她儀態萬方,一張大圓臉漂亮地在圓柱形的長脖子上保持平衡。我看見一個女人,也許是十八歲,也許是三十歲,有著深黑色的頭髮,一張白淨的大臉龐,一張白白胖胖的臉龐,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她穿一身時髦的藍毛絨套裝。她那豐滿的身體,她那像男人頭髮那樣在一邊分開的又細又直的頭髮,我現在都歷歷在目。我記得她朝我嫣然一笑——會意的,神秘的,稍縱即逝的——一種突然發現的微笑,像是一陣風。 全部存在都集中在臉上。我真想就把腦袋取下來,拿回家去;夜裡把它放在我旁邊,放在枕頭上,同它做愛。當嘴張開、眼睛睜開的時候,全部存在都從其中煥發出照人的光彩。這是從一個未知的光源,從一個隱藏在大地深入的中心發出的光彩。我想到的只有這張臉,這像子宮一般奇異的微笑及其絕對的直覺性。這種微笑稍縱即逝,像刀光一閃那樣快得令人痛苦。這微笑,這臉,高高架在一個白淨的長脖子上,極度敏感者的強健的、天鵝般的脖子——也是絕望者與被罰入地獄者的脖子。 我站在紅色燈光下的拐角處等她下來。這大約是凌晨兩點,她正要離去。我站在百老匯大街上,紐扣孔裡插著一朵鮮花,感覺身心十分潔淨,卻又非常孤獨。幾乎整個夜晚我們都在談論斯特林堡,談論他筆下的一個叫做亨麗葉特的人物。我十分留神地聽著,竟然入了迷。就好像從一開始,我們就進行了一場賽跑——朝相反的方向。亨麗葉特!剛一提到這個名字,她就幾乎立即開始談論起她自己,而又沒有完全撒手放開亨麗葉特。亨麗葉特被她用一根無形的長繩子牽著,她用一根手指神不知鬼不覺地操縱著這根繩子,就像沿街叫賣的小販,他在人行道上站得離黑布稍遠一點兒,表面上對在布上輕輕搖晃的小機械裝置漠不關心,實際上卻用牽著黑線的小手指一陣一陣地牽動著這玩意兒。亨麗葉特就是我,是我的真正自我,她似乎在說。她要我相信,亨麗葉特真的是惡的體現。她說得如此自然,如此天真無邪,帶著一種幾乎低於人類的坦率——我怎麼會相信她就是這個意思呢?我只能微笑。似乎向她表明我相信。 突然我感覺她來了。我轉過腦袋。是的,她徑直走來,儀態萬方,眼睛炯炯發光。我現在第一次看到她有著什麼樣的儀表。她走過來就像一隻鳥,一隻裹在一大張松輕毛皮裡的人鳥。發動機開足馬力:我要喊叫,要發出一聲吼鳴,讓全世界都豎起耳朵。這是怎麼走的!這不是走路,這是滑行。她高大,端莊,豐滿,鎮定自若,從煙霧、爵士樂以及紅色燈光中發現,就像所有滑頭的巴比倫妓女的太后。這是在百老匯大街的拐角,就在公共廁所的對面。百老匯——這是她的王國。這是百老匯,這是紐約,這是美國。她是長著腳,有翅膀,有性別的美國。她是慾望,是厭惡,是昇華——加入了少量的鹽酸,硝化甘油,鴉片酊,以及石華粉。她富饒,豪華:這不管怎麼樣就是美國,一邊一個大洋。我一生中第一次被整個大陸重重地擊中,正好擊在鼻樑正中。這就是美國,不管有沒有野牛,美國,這希望與幻滅的金剛砂輪。構成美國的一切也構成了她:骨骼,血液,肌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