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被對方的拖沓和沉默激怒了,提高了嗓門,並挺直身體。“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還要我重複一遍嗎?”
“沒有必要重複,閣下。我全聽見了。閣下,你知道你謙卑的僕人是一位律師。我的職業要求我只相信確鑿的事實,而不是根據個人的感受或懷疑作出判斷。”
“檢察總長,我叫你來並不是為了給我講課,而是來回答我的問題。你也許是總長,但請不要忘了我是總統。”①
檢察總長大聲笑了出來,手捧著啤酒肚,無法自制。在持續的笑聲中,他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道:“說得好極了,閣下。說得好極了!”閣下毫無疑問對自己的智慧所造成的效果感到滿意,但不屑表現出來,他帶著有點兒縱容的眼神凝視著檢察總長,耐心地等待笑聲止息。最後笑聲終於停下來了,檢察總長從胸口的口袋裡拿出他摺疊得整整齊齊的絲手絹,就像一個肥胖的小丑似的伶俐地擦拭眼睛。
“你現在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閣下的口吻表現出,他有一點被逗樂了。
“我很抱歉,閣下。請不要責怪我,這是閣下不可比擬的幽默感造成的……說實話,閣下,我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我可敬的同事不忠。”他停下來看看這句話有什麼效果,但閣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律師也是人。我有一種感覺,當然這種感覺是不能拿到法庭上去的。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但我非常確信我的感覺。即使克里斯在這兒,我也會當著他的面這麼說。我認為克里斯沒有百分之百地支援你。”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嗯,讓我們這麼說吧。在過去一年左右的時間內,我一直在緊密注視著我們所談的那位同事,我的印象是,他對這一切——泛泛地說是指對政府,具體地說是指對你閣下——的事務並不興奮,也沒什麼熱情。在幾分鐘之前我跟他講了同樣的話。‘你為什麼總是緊繃著臉?’我說,‘快樂起來,我的朋友。’但是他快樂不起來。為什麼?其原因並不難找。你們兩個人在盧加勳爵學院時是同班同學,他回憶起以前的日子,把你看成是個隔壁鄰居家的男孩。他無法理解與他一起玩耍廝鬧的男孩,怎麼成了掌握這個國家命運的人。你知道的,閣下,耶穌面對他的人時,也遇到了相同的問題。那些認識他,熟知他出身的人說:‘這不就是那個誕生在羊棚裡的人嗎,因為他的父親沒錢,造不起一棟小木屋?……’”
他滔滔不絕地說下去,但閣下的心思正在他說的話和老總統恩戈戈的勸告之間遊弋,恩戈戈曾說:“你最大的風險是你孩提時代的朋友,是那些和你一起在村子裡長大的人。對他們敬而遠之,那樣你才能長命。”這聰明的老烏龜!
在他的臉上現出一縷對檢察總長重新敬佩的光,狡猾的律師覺察到了這縷光亮,並用雙手抓住了它。他對自己說,這巨大無比的非洲柚樹不是每天都能爬上去的,既然今天爬上去了,我必須砍下儘可能多的薪木。
“閣下,像我們這樣可憐的笨蛋只能到鄉下的語法學校去上學,我們知道自己的位置,當我們見到那些比我們好的人,我們知道他們比我們優越。我們可以毫無困難地崇拜像你這樣的人。老實說,我就是這樣的。你上的是盧加勳爵學院,在那兒你有一半的老師是英國人。你知道嗎,在我的學校裡,我所見到過的最接近白人的,是一個印度人和兩個巴基斯坦人。你知道嗎,閣下,在我長大了去埃克塞特法學院讀法律前,我從沒被一個真正的白人教授過。那時我31歲。你無法想象,閣下,像我這樣的人是多麼土裡土氣。在英國的第一年,一個晴朗的日子,我在選單上發現威爾士兔,我摩拳擦掌,我的嘴裡開始流出口水,因為我覺得可以吃一頓來自威爾士森林的真正的鄉土菜了!”
閣下現在肯定被逗樂了,微微笑著。檢察總長也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