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在看似登山用的爐具上炸著東西。
常嘎吉走進另一個房間,在夏瓦兒上套了件灰色水手領的克什米爾毛衣,然後又回到起居室。五位有著蓬亂鬍子、頭戴棕色羊毛帽的老者走進了房間,熱情地跟摩頓森握手,然後才在露營睡墊上找到位置坐下。接著又有五十位庫阿爾都村民進來,圍著塑膠桌布擠坐在一起。
常嘎吉指示僕人們上菜,菜色多到摩頓森必須挪腳讓出空間來才擺得下。三隻烤(又鳥),裝飾成圓花狀的小紅蘿蔔和甘藍,點綴著堅果和葡萄乾的一大盤的菜飯,裹粉炸的花椰菜餅,還有正在一大碗辣椒馬鈴薯燉肉裡漂浮著的肉,看起來像是犛牛的精華部位。摩頓森在巴基斯坦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食物。那股一路上被他拼命壓下去的恐懼,此時又一股腦兒升起,他幾乎可以聞到衝進喉嚨裡的胃酸。
“我們到這裡做什麼,常嘎吉?”他問,“我的材料呢?”
常嘎吉挾了犛牛肉放在一碗豐盛的菜飯上,遞到摩頓森面前,然後才開口回答:“這些是我們村裡的長者。”他邊說邊向五位乾癟的老人點頭致意。“我可以向你保證,在庫阿爾都不會有爭執。他們已經同意在冬天之前,把你的學校蓋在我們村子裡。”
摩頓森二話不說站了起來,一腳跨過食物。他知道這樣拒絕他們的熱情招待有多無禮,也知道用這種方式拒絕老者是多麼不可原諒,更嚴重的是,他還用不潔的腳跨過他們的食物。但他沒有辦法,他必須到屋外去透透氣。
他一直往前跑,直到把庫阿爾都遠遠甩在身後,氣喘吁吁地衝上一條陡峭的牧羊人小徑。高海拔讓他嚴重氣喘,胸口似乎正在撕裂,但是他逼著自己繼續跑,直到天旋地轉為止。在一塊俯瞰庫阿爾都的空地上,他終於倒了下來,拼命喘息著。自克莉絲塔過世後他就沒哭過,但這一刻,他獨自伏在寒風凜冽的牧草地上,把臉埋在手心裡,拼命擦拭著止不住的淚水。
他終於抬起頭時,看到十幾個孩子從一棵桑葚樹後頭遠遠盯著他。這些到山上放牧的孩子們,看到一個奇怪的“安格瑞茲”坐在地上哭,就好奇地把羊兒們拋在腦後,任它們在山上到處亂跑。摩頓森站了起來,用衣服擦擦臉,走向孩子們。
他蹲跪在年紀最大的孩子身旁。“你……是……什麼?”孩子害羞地問道,然後伸出了手,馬上被摩頓森的大手握住。
“我是葛瑞格,我是好人。”他回答。
“我是葛瑞格,我是好人。”孩子們異口同聲地用英文重複。
“不是,我是葛瑞格,你叫什麼名字?”他又試了一次。
“不是,我是葛瑞格,你叫什麼名字?”孩子們邊重複,邊咯咯笑了起來。
摩頓森換成巴爾蒂語。“民它可波葛瑞格,恩嘎亞美利堅因(我是葛瑞格,我從美國來)。其瑞民它可波因(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們高興地拍起手來,終於能聽懂“安格瑞茲”說什麼了。
孩子們一個個自我介紹,摩頓森也一一和他們握手;女孩們在和異教徒握手前,還特別小心地用頭巾把手包起來。然後他站了起來,背靠在桑葚樹上,開始給孩子們上課。“安格瑞茲,”他用英文說,然後指著自己,“外國人”。
第21節:被布勞渡河擊敗(6)
“外國人。”孩子們齊聲喊著。摩頓森指著自己的鼻子、頭髮、耳朵、眼睛和嘴巴,孩子們複誦著每一個陌生的音節,然後又是一陣笑聲。
半個小時後,常嘎吉終於找到摩頓森時,他正跪在孩子堆中,用桑葚樹枝在地上畫著九九乘法表。
“葛瑞格醫生,回來,進屋吧!喝些茶,我們有很多事情要談。”常嘎吉請求著。
“在你把我帶到科爾飛以前,我和你沒話談。”摩頓森說,眼神一直停在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