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隱居著,每日曬著太陽,吹著玉笙,靜靜地看那花開花落,不再有那些愁煩之事,自然便好了。&rdo;
可沒有了愁煩之事,不是一樣還有相思之情?
讓他時時風疾發作的,不是那些朝廷的紛繁政事,而是可淺媚十餘年不曾磨滅的如花容顏。
只怕唐天霄因方才之事心情不悅,唐千峰也便絞盡腦汁找些趣事來講給父親聽,倒也說得眉飛色舞。
他的身材頎長,酷肖其父;容貌卻承繼了可淺媚的精緻,舉止間的俊逸瀟灑,比少年時的唐天霄更勝幾分。
提起隱居,唐天霄又憶及往年與可淺媚於荊山相偎相依共度的時光,一時眩暈著,也聽不太清唐千峰都在說些什麼,只是模糊間又似見到那個明媚無雙的女子在跟前美眸流盼,格格的笑語沒完沒了地盈於耳邊。
他輕輕道:&ldo;淺媚,你真的鬧得很。&rdo;
唐千峰的身體僵住,小心問道:&ldo;父皇,你說什麼?&rdo;
唐天霄恍然大悟,看一眼殿前滿目的春光韶秀,說道:&ldo;沒什麼。只是覺得,如今這天下,還算得上清平。&rdo;
唐千峰笑道:&ldo;父皇少年時便一統江山,天下無不臣服,如今連北赫也稱臣納貢,這大周疆域,已經遠超歷代帝王。別說父皇,就是兒臣閒了,都想四處走走,好好遊賞遊賞這如畫江山。&rdo;
&ldo;如畫江山……&rdo;
他不知是自問,還是問著自己的愛子:&ldo;可為何……這般無限寬廣的江山,填不滿一個人的心?&rdo;
唐千峰怔了怔。
而唐天霄的目光更見縹緲,遙望著遠遠的天際。
流雲悠然,來去無蹤。
江山再大,卻留不住悄然逝去的那一抹風光。
番外:花開荼蘼,且醉春夢酣(下)
唐天霄再次來到了荊山。
在山頂倚著山石坐著,膝上放一把七絃琴,安靜地彈著曲子。
從《戀香衾》,到《相見歡》,到《蝶戀花》,都是歡快跳脫的曲調,都是可淺媚愛聽的。
他穿的是淺黃色的衣袍,是他出宮是慣常的顏色,也是可淺媚離世時他衣著的顏色。
他和她在荊山定情,在荊山生死相依,又在荊山被無常的命運作弄,天人永隔。
若她未曾喝那孟婆湯,若她尚有一縷幽魂,若她也和他一樣對心上人魂牽夢縈,或許會循聲找來,或許會憑藉記憶裡他的衣著輕易地在月色裡將他認出。
他尚未老去,但他已漸漸失去年輕時的風流瀟灑和意氣風發,他擔心可淺媚不再認得眼前這個沉穩內斂甚至沉默寡言的唐天霄。
長夜漫漫而過,天邊漸露一線清光。
他還是沒有等到她,只等到了日出。
他又將一個人看日出;而她根本沒能有機會看一眼荊山的日出。
他嘆息,放下七絃琴,站起來舒展了下手腳,取過山石上的那根鯊皮長鞭。
這是他做給她的長鞭,她極是喜愛,可懷孕逃出後並沒能把它帶走。
若她魂魄有知,應該也會對這鞭子戀戀不已。
鞭子剛入手,山邊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女子慘叫,唐天霄一驚,忙轉頭看時,正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自峰頂往下跌落。
無暇細想,他已躍身過去,一手抓住一棵老樹,一手甩出長鞭,飛快將那身影捲住,迅速拖上山來。
一陣熟悉的清甜氣息撲過,那身影已經落地,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翠衣少女,正驚魂未定地向後退著,問道:&ldo;你是那個皇帝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