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轉身回廟會去找夏壽田。
“等等。”綠衣女子叫住了楊度,“聽先生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是的,我是從湖南到北京來應特科考試的舉子。”楊度覺得眼前的這位與靜竹穿著同樣衣服的女子,有著與靜竹同樣熱情善良的性格。他樂於與她攀談,遂走前一步,與女子平行。
“那麼,你是如何認識靜竹的?”女子斜斜地偏著頭,用一雙好看的杏眼望著楊度。
楊度這時才發覺,綠衣女子雖然臉形輪廓很像靜竹,這雙眼睛卻不像,靜竹的眼睛是眼角微微上挑的鳳眼,不如她的圓,而楊度更喜歡那雙丹鳳眼。
“那是五年前,我來京師參加戊戌科會試,一個偶然的機會,在江亭認識了她。”楊度想,看來這女子可能認識靜竹,否則,他那聲“對不起”的話說過後,她就該走自己的路了,不會再來問東問西的。想到這裡,楊度心中燃起了希望。“姑娘,你認識靜竹嗎?我這次一到京師就四處找她,一直沒有找到。”
“先生尊姓大名?”綠衣女子不回答楊度的提問,反倒盤問起他來。
楊度不以為意,忙回答:“我姓楊名度字晳子,湖南湘潭人。”
“你就是楊晳子先生!”綠衣女子睜大眼睛,本來就圓的眼睛顯得更圓了。
“正是,正是!”楊度似乎覺得靜竹已呼之欲出了,急著問,“姑娘,請你快告訴我,靜竹她在哪裡!”
姑娘並不急著告訴他,她四處望了一眼,說:“前面衚衕裡住著我的結拜姐姐,你如果不在意的話,我們到她家去坐坐吧!”
“行,行。”一個上午的廟會,逛得他又累又渴,能有一處地方坐坐,邊喝茶邊說話,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楊度跟著綠衣女子由大街轉進一條小衚衕,來到一家緊閉的脫漆舊門邊,女子用力敲了兩下門,又高聲喊道:“丹姐,請開開門!”
喊聲剛落,二樓視窗裡伸出一個女人頭來,笑著答:“哎呀,是亦妹呀,等一下,我來開門了!”
一會門開了,裡面站著一個濃妝豔抹的二十多歲年紀的女子,笑吟吟地望著亦妹,又將楊度看了看,極其熱情地說:“稀客,稀客,快進屋,上樓坐。”
說罷,隨手將門又關緊了。門關上後,屋子裡顯得黑黑的,過了幾秒鐘後,楊度才看清這是一間雜屋,屋裡有一個大灶臺,灶臺上放著鍋瓢碗筷,灶臺兩旁堆滿了煤炭乾柴。他跟在亦妹的後面,沿著又窄又舊的木樓梯上了二樓。樓上光線充足多了,有兩間小小的簡陋的木板房,前面的小房間擺著床、梳妝檯,後面的小房間有一張小方桌、四條方凳,有兩隻疊著的黑漆舊木箱子,板牆上貼一張十分俗氣的貴妃出浴圖,還有幾張大紅大綠的年畫。亦妹把楊度帶進這間小房子,大家在方桌邊坐下來,丹姐笑著問亦妹:“這位先生是……”
“他就是楊晳子先生。”
“哎呀,你就是楊晳子先生!”丹姐忽地站起來,將楊度仔細端詳著,看得楊度頗為不好意思,心裡想:她們怎麼都知道我?
丹姐轉而問亦妹:“你在哪裡遇上了楊先生?”
“在城隍廟會上。”
“你都告訴他了嗎?”
丹姐問的雖是亦妹,楊度卻不由得緊張起來,他感到有點不祥的味道。
“還沒有哩,正要借你這裡說說話,麻煩你下樓給我們燒點水喝吧!”
“好。”丹姐答應著,走到門邊,又轉身看了楊度一眼,說,“楊先生,你這幾年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不早來北京?”
楊度發現丹姐的眼神有點淒涼,愈發覺得不妙:難道靜竹出了什麼意外?
“亦妹。”楊度學著丹姐的口氣稱呼綠衣女子,急切地問,“靜竹她現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