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田說袁家少爺都是荒唐鬼,看來不太準確。他伸出右手來說:“大公子請!”
袁克定進了楊度的住房。楊度是個不大修邊幅的人,且一個單身漢,無人整理內務,房間裡很是零亂:寫字檯上書籍筆墨散開一桌,床上被子沒有疊,天氣很冷,屋裡也沒有生火。他指著屋子裡惟一一把靠背椅對客人說:“請坐,請坐。”
待客人坐下後,他自己坐到床沿邊。
“皙子先生是哪天進京的?”
“初五到的。”
“噢,十天了!”克定說,“恕我不知,拜訪遲了。”
楊度說:“前幾天就準備去謁見宮保大人,感謝他的提攜之恩,只是因為貴府這幾天在辦喜事,故不敢造次。”
“什麼喜事!”克定冷冷一笑。“不過新置辦一個孃姨罷了,先生大可不必介意!”
楊度心裡想:真正是一個嫡長子的口氣!
袁克定又問:“去拜訪過哪些前輩大老?”
楊度笑道:“我不過南省一個舉人,父祖輩亦無人在京師做過大官,哪裡和前輩大老攀得上關係?”
袁克定道:“皙子先生謙虛了!癸卯年經濟特科的初榜榜眼,天下哪個不知?我那時在保定也佩服得不得了。”又問,“見過鎮國公了嗎?”
“沒有去。”楊度答,“鎮國公傳下了話,說不要去了,下次議事時再見面。”
“噢。”克定遲疑了一下,又問,“張中堂那裡呢?”
“張中堂那裡倒是去過一次。”
“他身體還好嗎?”克定急著問。
“張中堂正鬧病,我只略坐一會就告辭了。”
“哦!”克定又慢慢應了一聲,眼睛掃了一下桌面,隨口問,“近來讀什麼書?”
“前天在琉璃廠買了一本鄭觀應的《盛世危言》,這兩天正看著。”
“這本書我也翻過,寫得不錯。”袁克定站起,將攤開在桌上的《盛世危言》翻了下,看見了印著“華昌煉銻公司”字樣的信套。“皙子先生,聽見你們湖南的華昌公司經費短缺,是這樣的嗎?”
楊度想:這個袁大公子怎麼會知道華昌的情況?既然他主動問起,不妨告訴他,倘若他肯幫忙,華昌的經費就有指望了。
“正是這樣。”楊度答,“華昌煉銻公司發展前途很大,只是公司經費不充裕,心有餘而力不足。昨天公司董事長還給我來信,請我幫他們鼓吹鼓吹,多爭取些人合作。現在國外需銻急迫,大規模開採冶煉後可以賺大錢,入華昌的股是一本萬利的。”
“這話不錯。”克定說,“不但外國,我們本國也需要大量銻。”
見談話投機,楊度有意留袁克定多坐一會,吩咐史大爺去買點酒菜來。袁克定忙起身說:“皙子先生不要客氣,我是特地奉家父之命來接你去寒舍坐坐,家父也想見見你。乾脆請你動步,到寒舍後我們再邊吃邊聊如何?”
楊度正要去見袁世凱,於是說:“如此也好,就請大公子帶路。”
克定來時,還帶來了一頂空轎,兩人各乘一頂,一前一後來到北洋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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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度將小客廳打量了一下:這是一間典雅計程車大夫家的會客室,一色的紅木明式傢俱,茶几上擺著矮松、雲竹等盆景,四壁掛著名人字畫,其中有兩副聯語特別引起他的注意。一副是袁甲三端莊的楷書:疏鬆影落空壇靜,細草香生小洞幽。題為:錄唐賢詩句贈保慶賢侄。另一副是曾國藩剛勁的行書:取人為善,與人為善;樂以終身,憂以終身。題為:與午橋兄共勉。小小的會客廳裡充溢著一派高雅敦厚的氣氛。
“皙子先生,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