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即退出,然後又登上,將簽名改為,“戲已散場,認賭服輸。”再次退出後,想了想,她又加了句,“如果再見,必是拼命。”
一直到回國前,她再也沒有登過MSN。
後來,穀雨未就天天在美國的各大博物館和圖書館轉,每天就是讀書,聽講座,什麼講座都聽,反墮胎的,反種族歧視的,甚至反對政府的,她只是聽,彷彿完全變成了一塊海綿,只被動吸收,而並不想自己動腦。心就是一塊地,不想長草的時候,就得撂點別的東西進去,以備長糧食。
只是,她坐在圖書館,常常會走神。想東,想西。雖然她最不想想的,就是正谷的那些事。
然後就是聽音樂,音樂是齊豫唱的經,雖然她不懂得那些經文後面的意思,但當齊豫天籟一樣的歌聲響起時,她會覺得心裡很靜,神經會慢慢地鬆弛下來。然後,她瘋一樣的迷上了《易經》。只是為了看,而並不是真正的要學什麼。
在美國待的這兩個月,她逐漸想明白,退出或不退出,就在於她的一念之間。從來沒有人能強迫她,強迫她的,是她自己。
她覺得自己已經耗得無可再耗。受過傷,捱過羞辱,擔過心,受過怕,能付出的全付出了,她還能怎麼樣?
國內依然是驚濤駭浪,谷維天訴谷維春的案子,法院受理得很快。
由於本身並不涉及遺產分割,谷維天只是要求法院確認,谷維春手裡的遺囑的真偽。谷維春也提出反訴,要求確認谷維天手裡的遺囑真偽。相對來講,這事情本身,就充滿了戲劇的色彩。
如果都是真的,那誰的是有效的?
如果有一份是假的,那哪一份是真的?
如果都是假的,那怎麼會都是假的?或者說,有沒有真的?
如果沒有真的,那這股權這怎麼處理?
“法律專業人士”又出來了,對我國的民事訴訟法加以普及,告訴聽眾們說,普通情況是六個月的審限,有特殊情況要延長的,就要加六個月,如果還需要延長的,就要報上級法院批准。觀眾們聽到最後,知道只有一個字“等”。
可穀雨未不能再等了。她必須要回國去,因為假期盡了。畢竟,她不能真辭職,但她也已經想好,明年一定要再申請個學位出來讀書,然後,就徹底告別杉城。
送她上飛機時,展一鵬說:“雨未,回去別多想。”
她笑,“你放心,國內已無容我之地,我也不會多想,這次肯定是要出來的。”戀無可戀,所有正谷的事,與她,真的沒有干係了。那個陰謀把她誘入陷阱的人,與她,又有何干?
她畢竟是哲學教師,哲學的本意,就是智慧。她說要他的命,只是一說。她還有最後一絲理智,她在心裡也生出一點報復的念頭——無論誰最後獲勝,她都會主動行使遺囑。那將是她最後一擊,或者說,是她最後的瘋狂。
玉石俱焚。更何況,誰是玉,誰又是石?
她已經預見,她將戰敗。然後,一切結束,強行結束。
她願賭服輸,出國,離場,將是她已然的思路。
這些都是不能和外人說的。外人,包括展一鵬。
展一鵬只好嘆氣。
回去第三天,就開學了。
依照慣例,老師要在開學的前一個週五去開一次會。穀雨未也去了。
校園門口的荷花已經開過了,剩下葉子,慢慢地變殘。盛極而衰,此物之天理。前面排著車子,穀雨未也在慢慢地等待排隊,後面傳來喇叭的聲音,她沒動,也沒有回頭。
前面鬆動了些,她駛進了校園,駛在行政樓前的停車場,熄了火,下來,後面又是一聲喇叭響,她還是沒回頭,要往樓裡進。後面一聲,“雨未!”
她不得不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