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仇韶醒來時,四周安靜極了,只聽見船輕微的破水聲,嘩啦啦的,像首正適合夜晚,適合現在的安眠小曲,月色投下的微光全籠在船艙一角,牧謹之坐在床邊的小椅上,雙手合攏在腹前,頭微垂著,正合衣淺眠。
仇韶這會是真醒了,從一個噩夢的夢裡甦醒,腦袋澄清,包括方才做的蠢事,說的蠢話一樣不落的全記起了。
怎麼辦‐‐
自己怎麼對大師兄說了那麼多不要臉的話‐‐
仇韶全身沸騰,簡直不敢細想自己這段時間自己的所作所為,他眼珠子熱得要把視野裡的牧謹之給融掉,他只覺這一刻應有萬年長,巨大的喜悅,難耐的情緒,都凝聚成無法訴說的貪婪,像只飢餓難耐的野狗,哈喇一地,卻舉步不前,生怕自己是在夢中,輕輕一碰,那到口的肉又會灰飛煙滅。
約莫是姿勢不舒服,牧謹之稍側了下身子,仇韶趕緊閉眼,心裡狂跳不止,像個慌不擇路偏偏眼前又無路可走的毛賊。
忽地額間一疼,竟是被人屈指彈了一下。
&ldo;睡醒了?&rdo;
那聲音毫無睏意,牧謹之當然知道自己正被看著,當你在等曇花開的時候,一定是小心的,憐惜的等著,生怕驚擾了它,安靜往往是一種美,它很容易給人一種類似永恆的錯覺。
措手不及下,仇韶蒼白的臉以肉眼可察的速度漲得通紅,全身血液湧上腦袋,睜開眼時,牧謹之的身影恰恰遮住月光,他眼中的光成為仇韶此刻唯一能看見的存在。
仇韶難以啟齒的,用極輕的聲音叫了聲大師兄。
四周水聲起伏,黑暗中誰也沒說話,只是互相握著對方的手,彷彿這個世上的任何事已與他們沒了關係,只剩下一個模糊的,無需掛心的輪廓,過去失去了重量,未來也不再重要,沒錯,就在此時此刻,永恆確實與他們同在。
牧謹之側身坐到床沿邊,仇韶手指,緊張得全身如沸熱,他幾乎能聽見自己血液澎湃的流動聲。
&ldo;挪一點位置給師兄,一起睡可以嗎?&rdo;
牧謹之的嗓音給人一種彬彬有禮,需要徵求主人同意才可以入睡的錯覺。
&ldo;可,可以。&rdo;仇韶簡直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胡言亂語,還做了個請的手勢:&ldo;隨你。&rdo;
艙內地方不夠,兩人只能側著身子擠著,呼吸分不了彼此,仇韶全然不知要從何說起,心口像兜著個無處安放的爐炭子,萬語千言不忍談,更不知應該怎麼面對眼前這個陪著自己長大,又數度被自己遺忘的人。
幾乎窒息的懷念中,仇韶硬邦邦開了口:&ldo;師兄……你好像老了些。&rdo;
&ldo;嗯……&rdo;牧謹之側躺著,看著仇韶,沒有眨眼:&ldo;你覺得哪裡老了?&rdo;
這黑燈瞎火的仇韶哪裡看得清細節,他只是緊張得不曉得說什麼,哪怕心中萬語千言,一堆的思念歉意到了嘴巴這關,卻是什麼也說不出。
&ldo;看不清,就感覺下。&rdo;牧謹之忽的提起仇韶的手,往自己心口上覆去。
&ldo;但這裡還是跟以前一樣的。&rdo;≈160;
仇韶猛地一震,顫慄的熱度透過自己掌心經久不息的跳動,那是一種難以褪色的溫度,太燙了,燙得仇韶一度有了怯場的念頭。
雖然他現在知道,原來緊張的不只是他一個人。
牧謹之拽得極緊,硬是不讓對方抽離,他眼神很深,帶著一股執拗的專注,任憑刀鑿斧劈都撼動不了分毫:&ldo;你聽到了嗎?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