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十多步遠了,吳玉蘭又追著小聲地喊了聲:“小心點啊。”
老同學感激地回答:“我曉得!”晃著電筒,高興得一路上步履如飛。
與其說吳玉蘭想拿槍壯膽,還不如說是想領此大情,不忍掃小夥子的興,或者,是想毅然抓住個機會:沒有了迷戀指導員的煎熬,但空虛和想報仇好像更痛苦,她願和小夥子親近。她完全猜得到,自鳴清高的黃成對一向優秀的自己定有好感,只不過是怕吃自己這位冷公主的閉門羹,才把寶貝遞給名聲狼籍的張清華的。憐憫和感激的柔情,使她心尖顫慄,她果敢地採取了主動。
第二天中午,本地當坐探的紅派農民才打聽清楚,通宵的緊張是場虛驚:對面那段聯派陣地換防,交防區的人臨走前大過了一頓槍炮癮!本來說只隨便打打,但和平年代的男同胞誰不想放槍炮?那比放煙花爆竹好玩多了,加上他們有本地駐軍暗中偏愛,使他們每次“搶槍”都有收穫,彈藥比紅派多得多,結果一打起來就聲勢浩大,弄得紅派全線都成了驚弓之鳥。
然而他們的戰績卻不足掛齒:只有一發“六0”炮彈擲過來炸死了某農戶家一大兩小三口豬,還有,就是莊稼地裡的十幾個大坑小洞。至於對著黑夜射過來的無數鉛彈頭,就更沒什麼意思了。
下午三點過,一對矮個子農民夫婦揹著兩揹簍死豬肉到連隊伙房來了,他們想將死於非命的豬的遺體賣了再去買豬娃。大嗓門矮壯女人居然興高采烈:
“豬圈棒棒都飛到田頭去了,娃兒些的婆就睡在隔壁,帳頂上土都沒落一塊,我們住的房子更沒得事得。一晚到亮硬是不敢閉眼睛呀,又沒得個躲處。跑?往哪兒跑喲,跑了房子咋辦?都曉得命比房子值錢,一下子就幹起來了,半夜三更你往哪兒跑喲 ,跑得再快也跑不贏那傢伙,到處都在落。好多人都說嘛,這人一輩子還是要修得好才好,要不啊,再偏一點點,一家爺爺崽崽娘娘母母都完了,房子也完了。你說也是怪誒,豬圈屋外面堵牆都跨了,裡面堵牆點兒事都沒得……”她把這次全家的大難不死,引以為自家品行端正和孝敬老人的證據,說起來就滔滔不絕。
連隊天天吃肉,吃可口的榨菜、粉條、豆腐乳、海帶及點心餅子等,這些老百姓罕見的美食,作為誘餌,自有後方千方百計張羅著源源不斷送來、讓炮灰們免費大嚼,頂多,連隊只在附近買點新鮮蔬菜和柴禾而已,沒必要買肉。這幸運而正派家庭的死豬肉,白送連隊連隊也不會要,沒長成熟的短命畜牲,不僅吃著心裡膩,而且裡面還有磕牙割舌的彈片。夫婦二人被同情了幾根早餐剩下的油條………農村正一年一度春荒時節,連隊泔水桶裡的飯粒,農民也爭相撈去曬乾珍藏………愁苦地揹著討厭的肉回去了。
吳玉蘭與黃成,從小學算起,雖不同年級,但同校十一年又同派兩載,互有好感又視同路人。還槍時首次聊上了天,聊得像個老朋友,聊得張清華在一旁暗自驚詫隨後又發了呆。往後的事就自然了,大家很快便知道他倆耍上了朋友。但吳玉蘭還是不能見指導員,一見到就要努力使自己寧靜自然。
…………
現在好了,用不著再冒險借人消愁了,指導員已走了,留下家鄉那心愛的農婦和兩個寶貝孩子,忽略了吳玉蘭還未敢獻出的一片痴情,給她留下一把漂亮的電鍍小折刀,然後永遠地走了。
小折刀曾在指導員腰間與他朝夕相處,現在到了吳玉蘭手中。進納溪城後這兩天,每天晚上睡下後,她都要把它捂在胸上,仔細地回顧指導員給她小刀時的情景,他給她這把小刀,等於給了她一條命。
事情發生在對聯派發起總攻的頭天晚上,即六月三十號的昏黑之夜。
那天傍晚,本團將陣地移交給了其它縣市的隊伍,然後要急行軍幾十裡,從納溪城西南遠郊,密秘地由南繞道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