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日粗粗一見,奚玉棠全身上下都纏滿了繃帶,就連頭臉也被裹纏,只露出一雙緊閉的眼睛,越瑄便有些後怕地嘆了一聲,“那孩子受苦了。”
“您教她的《養神》也極為關鍵。”奚玉嵐誠心實意地讚歎。
塑骨過程中,奚玉棠真氣幾度暴走,而每到關鍵時刻身體便自動開始運轉另一部功法,生生將不受控的真氣緩和下來。奚玉嵐想來想去只能將其歸功於越瑄送的《養神》功法,大略背了一遍後,就連師父都讚了一聲精妙絕倫。
頓了頓,他開口,“瑄叔叔……為何不見肅兮?”
越瑄微微一怔,“他啊……我送他去少林了,如今算算日子,差不多也該回了,就這幾日吧。”
“少林?”奚玉嵐驚詫。
“我與少林靜善禪師有些交情,送他去養養身子,順帶靜心。”越瑄說得輕描淡寫,“等他回來,你們師兄弟再敘舊不遲。”
“……”
聽出了越瑄不願多提,奚玉嵐即便滿腹疑問也只得按捺下來。
兩人探討了一些武學上的見解,越瑄當年也是叱吒風雲的絕頂人物,與其說是探討,不如說是指教。一番暢談下來,奚玉嵐受益匪淺。他在師父寒崖老人的幫助下剛剛將經脈丹田的損傷修復,昔日實力正在按部就班地恢復,然畢竟根基有損,還需一段時日的調整和修習,如今聽了越瑄一席之言,對他重新重拾武功著實有極大的幫助。
且不提自己兒子,越瑄本身也極為喜愛老友的一雙兒女。奚玉棠以後會進越家門,自然要盡心盡力,而奚玉嵐天賦絕頂,接觸之後他便起了愛才之心,提點起來自然毫不藏掖,兩人相談甚歡,無形間便拉近了不少距離。
“若是清風有你這般讓人省心,我也無需把他丟在少林養性月餘。”越瑄忍不住感慨,“到頭來,還欠了靜善一個人情。”
下了一丈峰後,奚玉嵐便又回到了殺神景閣主的身份,來姑蘇的路上便將這段時日江湖的大小情報閱了個遍,此時聽到越瑄主動提及,微微一怔後便意識到他是在說越清風獨闖南疆一事。
畢竟是為了自家妹妹,奚玉嵐面上帶出深深愧疚,“是晚輩沒能出一份力,不然肅兮也不至中了南疆人的蠱。”
“不,不是青絲蠱的事。”越瑄擺手,“你既知他中蠱,當也知,他殺了南疆苗寨百人。”
奚玉嵐怔了怔,沉默不語。
這事他的確知道。
越瑄嘆道,“苗寨敢打主意打到我越家頭上,雖可惡,然清風殺孽更重。那百人裡也不乏無辜者,他這是在斷人一族的傳承啊……”
窗外蟬鳴如雨,涼階之上,風度儒雅的世家之主緩慢地飲下一杯梅酒,沉甸甸的語氣裡有著身為人父的深深擔憂。
“這些年,我明知他心藏困獸,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獨居煙雨臺,不過是知他慣來有著極強的自控。如今看來,他戾氣太深,我也有責。”
今日,他能因區區烏金木和苗女的不敬而毫不留情地屠戮苗寨嫡系滿門,明日他就敢殺得天下難寧。若是再縱著他隨心所欲,那就不是在培養越家家主,而是在養一個魔頭。
若是兒子真有一日變成了這樣,他越瑄有何顏面去九泉下見妻子長輩?
“瑄叔叔,您萬不可如此自責……”奚玉嵐神色複雜,“是我兄妹拖累肅兮了。”
“是啊。”越瑄長嘆一聲,“你們兄妹可真是他的劫。不過若非如此,我那兒子哪會這般有血有肉?這才是年輕人該有的活法,早早就坐枯禪般心如止水,那不是越家少主,那是和尚。”
他說著,忍不住笑起來。
奚玉嵐:“……”
您這副‘我兒子好棒’、‘我這個當爹的真是與有榮焉’的態度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