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粗厚的手掌,頓然良久,緩緩道:“師父,此次弟子離去,歸期實不能定,家裡的一切,就……就都交託給你老人家了。”
司徒文軒眉一笑道:“好男兒自當志在四方,你只管去吧,江湖之中,盡多你們這些年輕人值得闖蕩之處,只是……”
他目光在管寧身上微微一轉,接著又道:“只是你這樣的裝束打扮,在江湖上太以引人注意,此刻你既已捲入一件武林的恩怨仇殺之中,行蹤是仍應稍微避人耳目——”司徒文又自長嘆一聲,緩緩接道:“這也許是為師到底年紀大了,才會說出這種話,若是換了當年,唉……”他又長嘆一聲,倏然住口,管寧目光抬處,只見他—手持著長鬚,目光遙遙望在院中一片被寒風捲起的黃妙上,這雖已暮年,雄心卻仍末老的老人,似乎在這片黃沙之中,又看到了自己昔年闖蕩江湖的豪情往事,是以萌生感概,不能自已。
雪雖住,風卻大了,一劍震九城門下刻苦練武的弟子,在這寒冬的清晨,仍不放棄自己練武的機會,捧著幾筐細砂,撤在積雪已打掃乾淨的廣場。
於是寒風已捲起廣場上的黃沙,而黃抄又激起了這老人的舊夢。黃沙,黃沙——在這裡風沙之多,風物之美,人情之厚,文采之盛,名聞天下的北京城裡的道路上所飛揚的,除了白雪,便是黃沙。
而此刻一聲尖銳的馬鞭呼哨過來,由城內急馳出城的一輛烏篷大車後,所激起的卻是混合著白雪和黃沙的飛塵。
車輛滾滾,車聲磷磷,揚起的鞭梢再一次劃過凜冽的寒風,馬車出了北京城。
趕車的車伕,一身厚重臃腫的粗布棉襖,一頂斑痕汙漬的破氈帽,氈帽的邊沿,掩佐他寬闊的前額,厚重的棉襖,囊起了他顧長的身軀,但是一陣風吹過,他張開眼睛,目中的光采,卻是清澈而晶瑩的,這種目光和他的裝束,顯然是一種不能調和的對比,只是碌碌寒風道上的行人,誰也不會注意到罷了。
從城裡到城外,沒有一個人會對這卑微的車伕看上一眼,於是他笑了,笑的時候,露出他一排潔白如玉的牙齒。
他是誰?
我不說你也該知道,他便是為了避入耳目,掩飾行藏的世家公子,九城才子,瀟灑倜儻的管寧。
辭別了一劍震九城司徒文,他心裡便少了一份沉重段負擔,對那豪情如昔的老人,他有著極大的信任之心,因之他放心地離開了家,開始了他闖蕩江湖的征途。
此刻,迎著撲面而來的寒風,他再也不回頭去看那北京城雄偉的城牆一眼,對於這淳樸的古城,他心裡有著太多依戀,因之他不忍回頭去看,也不敢回頭去看,生怕太多段留戀借別之情,會消磨去他揚鞭快意,闖蕩四方的壯志雄心。
“上一次離開北京城的時候——”顯然上次離開北京城的情景,他此刻仍歷歷在目,但是,他卻不敢再往下想了,因為,那樣他又會想起囊兒,想起杜宇,想起和杜宇有著一段難以化解的恩怨的凌影,想起她那翠綠色的婷婷身影,想起她嬌因上如花的笑容,想起她在上一次寂寞的旅程上所給予自己的溫情低語。
他知道,這一切又將帶給他一份難以難消、銘心刻骨的相思之口。
韁繩一放,車行更急,他口中隨意地低詠道:“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心中卻在暗地尋思:“我該先上妙峰山上去,尋得那位一代神醫,解去這個神秘的白衣人身上的毒,唉——那‘翠袖護心丹’的確神奇,競能使得一個毒入膏肓的人,毒雖末解,仍然昏迷,卻始終不死,看來此人再過百十年還未獲得解毒之藥,卻也未必會死哩!”
他開始覺得世界之大,事物之奇,確不是自己能夠完全揣測,自己自幼及長,讀書何止萬卷,所得的教訓經驗,都不及在四明山中的短短一日,一念既生,百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