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著最便宜的價錢買最好的書,於是就有了許多偷著樂的愉快經歷。其實要真說起來,這心理也夠促狹的,和老太太買黃瓜偷掐了一口或者小孩子買瓜子饒上一把也沒什麼差別,只不過書乃風雅之物,買黃瓜、瓜子之屬上不得檯面,買書卻往往附了這假正經的外殼,成了樂子,寫出來,雖然仍然窮酸氣十足,但總應了孔乙己“竊書不是偷”的思路,算是物質崇拜上附著了一點精神崇拜吧。
故而找幾個段子出來,心裡可以大搖大擺地偷著樂了。
一
近日秋高氣爽,上班時候,車上一路聽著Reich的《鼓聲》,捧一本紀德的書,生活還算愜意。朋友過生日,和他們夫婦二人同去北師大附近的“福萊軒”吃飯,喝薄荷茶,飯前發現鐵獅子墳那兒有家5折書店,不知是不是屬於北師大的,要改經營別的了。我買了70多塊的書,包括好多本《榮寶齋畫譜》,其中幾本任伯年的我心儀已久。
付款時人家少算了一本任伯年的花鳥畫冊(標價28)。我知道貪小便宜不好,但實在覺得這是件有情趣的事情。早起,衝咖啡當早餐,把一個快爛的檸檬切下一片,然後坐在窗前讀畫,發現在陰涼溼潤的秋季,讀文人畫真的是太合時宜了,筆墨的味道如同漂浮在空氣之中,畫幅的情景切和心意,醉人啊……
講給朋友聽的時候,被當即指出來,說我能把買5折書還佔便宜14塊、吃爛水果、喝速溶咖啡這些事和詩情畫意的情調聯絡起來,頗有焚琴煮鶴的味道!!我慚愧和臉紅之餘辯解道,要真是沒有小便宜,正經咖啡,完美的檸檬或其他水果,反倒沒什麼可說的了;恰恰是一種偷來的樂子,持菊賞鰲的竊笑,最得心意。況且讀畫是件心神純粹的事情,其餘雜陳什物,助興就夠,要是太完美,反而散了心思,沒了樂子。朋友最後贈我一句話,說是和我的心理反應是一致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少不如露,露不如透,透不如透不出來。”
二
以前常逛舊書攤,只要看見,都抱著能撞著大元寶的心理奔過去,從窮算計的角度講,買舊書攤上的書一般都比買中國書店裡的舊書划算,因為一般書販子們沒中國書店那幫子書蟲精明。他們就是拿到好書,一般也按厚薄定價,而且還能跟他們還價,中間有不少樂子。當然不是所有都還的,那年在中關村一書攤前的一堆爛貨裡見到精裝原版的《土生子》(理查德·賴特著),而且還很新。人家開口只要5塊,我又沒別的書可要,自然不好意思還價了。
舊書攤當然也有弊病,這幫小商人如果遇到有殘缺的書喜歡做手腳。有次就上了當,自己有《盧卡契文學論集》第二冊,久尋不見第一冊,偶然在北大小東門的舊書攤上見到了,自己急猴猴的勁兒沒掩飾住,被人索要了7塊!當時看著沒毛病,回家一翻,原來這本從圖書館淘汰下的書已經被人前前後後偷裁去了好幾十頁!而書販子怕買書的識破,又拿膠水精心把裁過的地方沾上了,如果不對頁碼,一般掃過去根本看不出是殘書!我回到家把書販子上輩子祖宗都詛咒了一番,心理也沒平衡多少——被人裁去的書頁自然是最重要的段落,要之何用?可憐我那時尚未工作,7元雖非鉅款,也可以在學校吃盤魚香肉絲呢。
三
所謂有失必有得,禍兮福之倚,人算怎麼也不如天算。
某年秋,從風入松出來,到馬路對面乘車回家,車站落落幾個小書攤,習慣性地走上前翻檢,眼前閃過一本《艾特馬托夫小說集》。自打偶然花很少的價錢,在書店幾乎要處理的書籍中買了並讀了他的《斷頭臺》,對這位吉爾吉斯族作家的景仰就如滔滔江水……原來在前蘇聯他也是大名鼎鼎,很早就成名,而且如《花狗崖》、《一日長於百年》等作品很早就已經譯介到中國來了。
但看著這本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