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多少,還懂得疼人……】
……
老婦一邊捻動著手中的佛珠一邊喃喃說著,案上供奉著慈眉善目的菩薩與諸童子,香燭嫋嫋間,菩薩的面容模糊了,一股子寺廟特有的煙火香氣充斥著不算寬敞的室內。
在那種香氣之下又隱約透出一股子陳年的腐敗潮溼。
是壓著舊相片的老式木頭書桌的味道,是顏色陳舊邊緣開線的蒲團的味道,也是人的身體從內部逐漸衰敗腐爛的味道。
聆聽老婦的絮叨成了喻輕舟進入那個【家】之後主要的功能。
因為除了這個有著和曾經那個乖巧懂事又聽話的小女兒有著相似面容的孩童,整個家裡再也找不到一個願意聆聽老婦訴說的人。
也許,最初是有的,只是等到喻輕舟到來的這一天,回應老婦的只剩下滿室的沉默,以及中年婦人偶爾的抱怨。
【都已經是過去那麼久的事情了,讓它過去不好嗎……】
老婦乾癟的嘴唇張開了,像一隻風乾開裂的果核。
她夢囈般的喃喃道:【那……那可是你的妹妹啊。】
對面的大女兒抱著胳膊一臉的不耐。
【我當然知道那是我的妹妹,可是媽,小妹都已經不在了,就連……就連那個誰都已經那麼大了,還老提那些陳年爛穀子的事情頂什麼用?你看爸說什麼了嗎,就是因為你一遍遍地重複,搞得鄰居們都在說閒話,你到底還要繼續害這個家變成什麼樣子?就算是——】
【出去!】
回應中年婦人的是惱羞成怒的兩個字。
老婦幾乎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呼喊出生,單薄的胸膛起伏,就連早就鬆弛的兩腮都在激烈地一吸一鼓。
中年婦人見此情形,原本想說的話堵在喉嚨裡,蹙起眉頭還想說什麼,又像是有所顧忌一般撇撇嘴:【隨便你好了,我說這麼多主要也是為了媽你的身體著想……飯給你放這兒了,抽屜裡的藥別忘了吃。】
中年婦人嘟囔著轉身走出了稍顯逼仄的房間,餘光掃過角落裡的孩童,隨即皺起鼻子,像是聞到了什麼令人不快的氣味般,離去前不忘留下一個像是告誡的眼神。
——那是喻輕舟剛到那個【家】時發生的事情。
整個過程中,父親和丈夫的角色是缺席的。
被大女兒數落然後拋下的老婦似乎陷入了一種空茫的狀態,直到視線落在相框中對著鏡頭害羞微笑的少女臉上,才像是回過神一般再次開啟那個迴圈,講述那個只存在於記憶中的乖巧女兒,講自己如何不曾虧待,講命運的不公,講自己何其無辜……
兜兜轉轉,終究化為一句留來留去留成仇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