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是一些言語上的汙衊,輕微的肢體接觸,像是突然伸腳絆一下,拍一下他的臉,攔住他原本的去路,用胳膊撞翻他的餐盤等等,極為低劣和幼稚的行為。
到後來,就漸漸升級成了真正的暴力。
有一段時間,喻輕舟臉上的淤青就沒有消下去過。
若是有管教問起,那幾個前一天晚上還揮拳相向的傢伙就會哥倆好地攬過喻輕舟的肩膀,嬉皮笑臉地替他回答說,報告管教,是E025晚上起夜不小心摔的。
管教也不會真的在意,囑咐兩句注意影響也就沒下文了。
說白了,這裡監管的都是和死刑一線之隔的傢伙們。既然還活著就應該感恩戴德了,還斤斤計較些什麼?
【……還人權,那群小崽子是人嗎,就敢要求那種可笑的東西?以為終身監禁是說說而已嘛……他們可是犯下了各種重罪的社會渣滓啊,結果託了那群聖父聖母的福,在這裡白吃白喝不說,一天天的盡知道給老子添麻煩……要我說,實驗室那邊……早送過去就好了,白白浪費這麼多糧食……】
這是喻輕舟一次被送到醫務室時,偶爾聽見的管教和不知道什麼人打電話時抱怨的聲音。
對於抱怨的內容,喻輕舟並不感到十分驚訝,大多數管教保持的好像都是類似的心情。
【那種垃圾話當做沒聽見就好了。】
突然的搭話聽得喻輕舟一愣,他抬起眼,正對上保健老師白色口罩上露出的漂亮眉眼。
剛才一直低著頭的緣故,都沒有發現,對方的眼睛竟然是碧綠色的。
是混血兒麼……
在這個長時間充斥著黑白灰的地方,突然看到這樣一抹顏色,竟會感到眼底發酸。
【怎麼一副傻乎乎的樣子。】
女子再次開口,並不是多麼溫柔的嗓音,但莫名讓人感到親切。
就好像是普通的陌生人之間會發生的對話。
喻輕舟也終於確認剛才的聲音並不是自己的幻覺,可是,對方為什麼要和自己說這些呢?
他無法理解。
他可以理解室友的惡意欺凌,管教的縱容不作為,卻無法理解這樣一份突然而至的善意。
但喻輕舟很快明白過來,因為對方的胸牌上寫著見習職務。
原來是快畢業的學生,過來體驗崗位的嗎?
那這種奇怪的態度也就沒什麼奇怪得了,因為對方本來就不屬於這個地方。
和餘生都不得不和他們這些所謂的【社會渣滓】慢慢耗下去的管教不同,眼前的女子是自由的。
自由,真是個不錯的詞。
就和對方的名字一樣動聽。
沈——映——雪,喻輕舟嘗試在心裡念出那個名字,然後默默記在了頭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