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正想同我說的,怕是早就已經說盡了……”
語氣中竟是說不出的溫柔繾綣。
林安呆了呆,終於還是推門走了出去。
直到看著喻輕舟的屍身下葬,林安才算鬆了一口氣。
畢竟在他的認知中,喻輕舟死了,黎宵應該是第一個發瘋的。
而黎宵表現得實在是太平靜了。
讓人忍不住懷疑這平靜的表象之下其實正醞釀著什麼。
——可是,什麼都沒發生。
沒有要死要活,也沒有呼天搶地,就這麼安安穩穩地過去了。
“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林安望著枇杷樹下方的那片土地有些遲疑地問道。
嚴格來說,他和黎宵其實說不上多少交情,這些年也全靠喻輕舟從中周旋,他們才勉強能在一個桌上吃飯。
但,喻輕舟不在了,也就沒有再扮演什麼相親相愛的一家人的必要了。
他以為黎宵會留下給喻輕舟守靈。
沒想到,黎宵卻乾脆地回答說自己馬上就會離開。
“離開?”林安感到不可思議。
“嗯,所以這個地方就便宜你個小兔崽了。”
黎宵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只是語氣不善地叮囑:“要是被別人偷了家,你小子就等著被鐵鍋燉了吧。”
認識了這麼久,林安毫不懷疑對方是說真的。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嘴:“你要去哪兒?”
對黎宵而言,難道還有什麼是比喻輕舟更重要的嗎?
忽然間,一個念頭如閃電般擊中了林安,令他的心緒起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是啊,不會再有了,所以……所以黎宵會離開……只能是因為……
只是不等他求證,黎宵已經不見了身影。
那之後,林安又斷斷續續見過黎宵幾次,都是在喻輕舟的祭日。
每一次黎宵都是行色匆匆。
每一次出現,對方身上縈繞的煞氣就濃重幾分。
最後一次,出現在林安面前的黎宵,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髮絲中的那一點淺灰已經盡數褪去,滿身妖異的血腥之氣,就連眼睛也少了一隻。
儘管如此,看向院子角落的那棵枇杷樹時,對方那張死氣沉沉的臉上所浮現的溫柔神色依稀還是同林安記憶中的一般無二。
“他不在這裡。”
黎宵說:“不過就快了,我馬上就要找到他了。”
林安聽著黎宵沒頭沒尾的話語,心裡沒來由地咯噔一下。
對方的語氣篤定,卻要比任何一次都讓林安感到不安,總覺得要發生些什麼。
這種預感,在喻輕舟重病前夕也曾有過。
林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黎宵也並不期待他的回應。
後來想想,也許那一次,黎宵就是來道別的。
林安無法確定。
因為那之後,在林安的有生之年當中……
在他將院子裡的枇杷樹安心託付出去,然後撒手人寰之前……
林安再也沒有見到過黎宵,也沒再聽到過有關對方的任何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