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嘉明根本不相信,南美諸國的官方辦事效率他根本毫無信任,然而對方接下來說出的話讓嶽嘉明不得不承認他們說的有可能是真的,對方說:我們是在伊森父親的家裡發現了兩具屍體,一男一女,身上都有多處槍傷和刀傷,男的身上帶有證件,可以確定就是伊森卡爾西亞本人,現場有強烈的打鬥痕跡,根據鄰居的取證,這裡昨天下午發生過多人械|鬥,具體原因還在調查中。
對方警察又補充了句:這樣的事情在這裡司空見慣,你的朋友,看證件他應該已經生活在美國,他不應該回到這裡。
嶽嘉明渾身冷汗涔涔,靠著門框好一會都動不了,儘管大腦已經知道死亡資訊是真的,但心裡卻還是難以置信,第一次經歷身邊人的死亡,身體裡的血液湧動極快而頭腦執行卻極慢。
但他仍舊坐上了飛往阿根廷的航班,即便伊森死了,他也要親眼見到才算數。
一路上的大腦都是混沌的,他提醒過伊森,接到妹妹就走,不要去見父親,當時他只不過認為,伊森父親這樣的爛賭鬼無底洞,他怕伊森見了之後仍然心生憐憫,被對方勒索更多金錢,深陷泥潭無法脫身,卻不料竟然會因此而丟掉性命。
抵達布宜諾斯艾利斯後,嶽嘉明租了輛車直接開去小鎮的警局,此時已是夜裡,警察們都已經下班,嶽嘉明在值班警察那裡見到了今天上午拍攝的案發現場的照片:極其簡陋汙糟的屋子裡濺滿了鮮血,伊森穿著的白襯衫已經被染透,他將身體覆蓋在旁邊的妹妹身上,大睜著眼睛,目光憤怒而空洞。
那件白襯衫還是嶽嘉明買的。
嶽嘉明翻看這些照片,心裡明明在發抖,卻又有一種詭異的感覺,彷彿照片上的人他根本不認識,那麼陌生。
他的伊森,明明是個經常會笑,容易害羞,卻又格外熱情的小孩,怎麼會是照片中這個渾身血泊面目猙獰的人。
頹唐地坐在警局,嶽嘉明連起身離開的力氣都沒有,那值班警察看他這樣子,跟他說:「他的父親卡爾西亞是這兒出了名的爛賭鬼,我們這兒的爛人雖然遍地都是,但他還是爛得最出名的那個。」
嶽嘉明無意識地問:「為什麼?」
「他不是從一開始就這麼爛的,他有無數的機會可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他會衝浪會潛水,完全可以自食其力,而且還有個那麼好的兒子,去了美國工作還每個月給他寄錢,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脫離爛泥一樣的生活,但他沒有,不僅繼續賭還染上了毒|癮,你知道的,一旦染上這玩意兒就徹底沒救了。」
嶽嘉明突然意識到,伊森也許並不知道父親染上了毒|癮,至少嶽嘉明從沒聽他提過。
警察繼續講了許多關於卡爾西亞如何爛的事跡,又說這樣的案子其實警方根本沒有調查的必要,很明顯的黑吃黑,伊森和他妹妹被當成了替罪羊,嶽嘉明打斷他:「我想去看看伊森,現在他在哪裡?」
他被帶到了停屍房,這裡冰涼涼的,伊森躺在一個黑黑的盒子裡被推了出來,嶽嘉明心跳很快,看到那張雋秀又生動的臉此刻慘白,寡淡,毫無生氣。
伊森還穿著出事時濺滿血液的襯衫,臉上也全是凝固的血汙,嶽嘉明將他推回去,淡聲問:「什麼時候我能帶他走。」
「明天來辦好手續就行。」那警察隨口問:「你是他什麼人?朋友?」
嶽嘉明沒回答,已經轉身離開了這裡。
第二天來辦手續的時候見到了伊森的外祖母和阿姨,老婦人哀慟大哭,而中年婦人在一旁無聲地抹著眼淚,見到嶽嘉明,那中年婦人怔了怔,嶽嘉明上前自我介紹是伊森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話,今天來接他落葬。
中年婦人捂著臉哭了起來,絮絮說著,就說讓他直接走,不要去見他父親,他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