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如此垂青這年輕人,屬官哪裡不知花花轎子人抬人的道理!一時之間,“久仰”、“幸會”之聲不絕於耳,雖然有些人分明就從未聽說過這個盧家九郎,還有些人心中覺得這盧家九郎出現實在是巨大不幸,可大夥兒麵皮上卻還是要堆出笑來,那笑容還不能收得過快,免得為知州誤會,以為這笑容來得勉強,不是發自內心。
這世人便是如此,全照達賜與盧瑟的虛偽面具,每個人都有一張。
一番恭維之後,這些官員就發現盧瑟沒有一般狂士那種裝出來的傲慢勁兒,他不大喜歡發言,但每個人說話時他都會盯著對方眼睛仔細傾聽,有種讓人忍不住要抒發胸臆的奇怪魔力。因此,除了少數人外,大多數官員都對盧瑟印象不錯,覺得這個年輕人倒不只是有些虛名。
許汜再召眾人入座宴飲,片刻之後,便有歌妓上來樂舞助興。都是文人,也免不了吟詠風月,胡軫見盧瑟飲酒時都是一杯便盡,可十餘杯下來竟然面不改色,心中暗暗稱奇,這小子別的本領沒見著,可酒量之大倒是少見。
酒過三巡,胡軫始終不見許汜發難,心中越發地狐疑,想來想去,自覺安排得十分妥當完美,不應有什麼問題才是,但這酒如此喝下去便沒有味道了,得挑些事情,至少要試試這個盧瑟的底才成。
“本官早就聽聞先生大名,先生之志向,更是令本官歎為觀止,只是不知此次先生為何來到江州,若是有用得著本官之處,還請招呼一聲,本官絕不推辭。”
他這話看似說得慷慨,但在旁人眼中,不過是藉著盧瑟拍知州馬屁罷了。有人暗叫無恥,可更多的卻是後悔,為何這麼好的一個拍知州馬屁的機會給他搶走了。
“不過是族中長輩召喚,順道來拜訪許公,恰巧遇上罷了。”盧瑟淡淡道:“倒沒有什麼事情。”
“原來如此,聽聞貴族長老許真人出山,要挑選族中子弟拜入劍廬門下,盧先生如此年輕便才智不凡,定然能入他老人家法眼?”胡軫笑著恭維道。
盧瑟搖了搖頭:“晚生先天有缺,不能修行,只可於世俗間尋證大道了。”
胡軫不知道這件事情,聞言怔了怔,然後道:“是本官失言了,可惜,可惜。”
眾人微一沉默,然後便有反應快的出言慰籍:“以盧少兄之才,獲功名如探囊取物,修行之道雖然好,卻耗時耗神,反不如我等暢快適意!”
“正是正是,司糧功曹說得有理,大夥喝酒喝酒!”
“我雖不能修行,卻學得另一種異樣,能卜算吉凶。”盧瑟微笑道:“古人說不為良相便為良醫,我卻是不為神仙便為卜者,哈哈……”
胡軫心中猛然一跳,這小子真會卜道之術?
“盧少兄竟有這種本領,何不算算我等吉凶禍福?”許汜笑著道。
於是眾人紛紛起鬨,盧瑟先是推辭,推辭不過之後,只得勉強道:“只是無聊時打發閒暇的小伎,當不得真,諸位前輩一笑便可,不要深究啊。”
他說完之後,命人取來一把算籌,隨意往地上灑了酒,然後凝神注視許久,過了會兒,他驚道:“不好,我等緣有殺身禍,看情形,似乎是要走水!”
所謂走水其實就是火災的諱稱,此時正值春天,陰雨連綿,哪有那麼容易起火災的。眾人只道他危言聳聽,都是一笑,倒是許汜聽了皺了皺眉,喚來一個管家道:“你帶人在府中四處看看,小心火燭!”
那管家帶人出去,這邊繼續宴飲,哪知又過了會兒,空氣中便生出一股焦臭味。眾人在屋中嗅著酒肉香氣,一時間沒有聞到,而宴樂的聲音,也掩住了外頭的呼聲,直到那出去的管家慌慌張張地跑回來,眾人才驚覺。
“不好了,大人,走水了,火勢甚猛,眼見就要燒到這裡,大人還是快避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