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進看來,其多半就是殷正茂的幕僚或是智囊。
兩下見過禮,互相通報了姓名,這名書生叫駱思賢,自稱是個不第秀才,最大的特長是制墨,跟在制軍身邊,也無非是做些文牘公事,沒什麼了不起。這種話不問可知,必是謙詞。
殷正茂家鄉徽州與肇慶端州一樣,都以制硯而聞名天下。聽他口音帶著濃郁的徽州腔,又自稱制墨者,多半就是殷正茂小同鄉。這樣的人必然是心腹,整個招安事成敗或許就在其一念間,殷正茂派他來接待范進,顯然也是有些要緊的事情要打問。招安的成敗,數萬海盜乃至十萬官兵的命運,實際並不取決於林氏與殷正茂的對答,而是由兩個書生的對話決定。
兩人說了幾句閒話,駱思賢話鋒一轉,“範公子,凌中丞的信我已經看到了,大中丞提到,範公子有個計劃,要借招安除掉這夥海盜,還要為朝廷獻一筆巨金。事當然是好事,制軍也早就想要掃平這盜賊,但是要做成此事,並不容易。就以公子的計劃來說,不但自身要冒險,也要海盜有誠意才行。你覺得林氏求降之心,究竟有多少?”
范進微微一笑,心知:戲肉終於來了。
幕僚的作用除了贊畫軍機,文章酬酢外,為自己的東主分憂,亦是義不容辭之事。限於身份,一些話殷正茂不方便說,另一些話,乾脆就不能說。但是話不能說,事情依舊要辦,這就要幕僚出面。范進與殷正茂所談者,只能是陽春白雪,精忠報國,與駱思賢相談,就要說些有用的言語。
“海盜求招安的心……很誠。這些人沒腦子,也不懂怎麼表達誠意,只好用最簡單的方式,送錢。他們知道朝廷國用不足,願意獻出自己的藏金,以求赦免。這筆款的數目不會太少,具體數字他們說不準,但是關係到前宋皇室藏金,應該也很可觀。”
“太子樓藏金麼?這個訊息我也聽說過,不過想來,多半是不稽之談,未必可以做準吧?這麼多年過,島嶼多次為盜賊做佔據,即使有藏金,多半也已經被盜賊所盜掘,只怕所餘無幾。”
“駱前輩,這便是您老想差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太子樓藏金的事傳了這麼久,在我們當地流傳很廣,肯定也有所本。南澳島地形複雜,盜賊也沒辦法逐個島摸過去,再說有些地方本就是退了潮才顯出陸地,一漲潮就是海水,這樣的地方如果不明究竟,是沒辦法查的。雖然強盜佔了南澳,也不等於一定能挖出寶藏。再者,他們也可能把自己的錢財埋在裡面,畢竟不能帶著全部家當做賊。幹這行很容易死,也許錢沒花,人就被殺掉了,錢財就成無主之物。林鳳這次不顧一切打下南澳,說不定就是為了這筆銀子。”
“那這筆錢的事……是確有其事了?”
“我想應該是有的,只有數字上說不準,他們無帳可查,哪裡搞的清數。到時候金銀運來,少不了要請駱前輩點驗查收。”
駱思賢想了想,“如果真有這筆錢,那於朝廷而言,倒是解決了大問題。範公子且寬坐,待我稟明制軍,再做道理。”
他去的時間並不很長,轉回來時,又帶來了殷正茂的話,要范進到花廳去說話。等到了花廳,見主位上一個六十上下的老人,長方臉,兩道法令紋既深且長,讓這個人的面向也顯得有些可怖。身著大紅常服頭戴紗帽,只看官袍服色就知必然是兩廣總督殷正茂。
雖然是個花甲老人,但是滿面紅光精神飽滿,氣色精力比之中年人只強不弱。林海珊並不在場,顯然接下來的對話,她沒有參與必要
參拜以畢,殷正茂上下打量著范進,“范進……南海案首,卻在廣州府試時落第,這也是我大明科場少有奇聞了。不過這也不算什麼,便是當今首輔江陵相公,當年鄉試時,也被生生壓了一科,若非如此本官也沒機會與元翁同科。只要腹有才學,也不差這一科的時間。洋山兄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