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夜裡,蘇錚拿著白開水頂替白酒,用筆在紙上把回憶一點點的寫下。每一次承認快樂之後,她都要痛罵秦斌,自己有何錯誤,要受這樣的劫難!哭了,暈了,醒過來繼續寫。她就像個劊子手,在深夜裡剜開皮肉,從血肉模糊的腐肉裡,挑出刺。一根刺,要拔好幾天……沒有人知道,也不可能有人去體會。第二天她要畫著濃妝去上班,然後晚上卸妝,去做手術。
然而,就像是一種希望,蘇錚迫切的想看到刮骨剔肉後的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一副骷髏?
蘇錚都讓自己客觀的回憶每一件事,不添油加醋,不無事生非。她要寫,寫她的愛,她的恨,她的溫馨,她的生活,一點點一滴滴,一直寫到慢慢的寫到彼此的爭吵,寫到秦斌的不耐煩,寫到他的沉默,寫到後來,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婚姻早就偏離了軌道,那些自以為的快樂與付出,早就失去了依存的基礎。像個美麗的肥皂泡,在回憶裡,輕輕的戳碎。
在趙丹之前,秦斌早已沉默。
為什麼,會這樣?
京城律師圈不大,但是水深;要想藏起來,並不難。蘇錚搖身一變,成了某個小所的刑訴律師助理,她的上司是她的師兄,姓孟,叫孟紱(fu,二聲)。一身油滑,二目金錢。看蘇錚可憐兮兮的投奔,又有不錯的法律底子,要的錢還少,慨然答應收容她並且代為隱瞞。一口氣,又把自己身邊原來的兩個助理全部解僱,反正有蘇錚就夠了。
京城律師生活不易,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驢用。蘇錚原來覺得自己挺聰明,進了這裡才知道,自己多半靠了家庭的蒙蔭。
強勢如王律師,溫婉如文律師,哪個不是女人中的女人?卻長就一副鐵肩,天塌下來,咬牙自己扛。吃虧享福了,火裡來雨裡去,打落牙和血吞,沒見她們皺一絲兒的眉毛。自己那點事,放到她們身上不知道還算不算個事兒?
半年了,蘇錚覺得自己已經能夠面對過去。至少回憶起來,她不再害怕,不再哭泣,不再憤怒,她可以冷靜的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偶爾也會問自己一聲為什麼?
最重要的是,晚上她終於可以入睡了。偶爾還會哭醒,但是終於可以自行入睡。
她覺得是時候把秦朝接來和自己同住了,想起兒子,蘇錚心裡升起一片虧欠。半年來,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了,即使回家也常常失神。兒子愈發聰明懂事,總是偷偷的窺伺她的神色。倘若再放縱下去,她就要變成兒子的罪人了。
蘇錚想,我要把兒子接來,我還是秦朝的媽媽。
今天是週末,她要提前下班,一來把房間整理一下,二來她想回家和父母談談,帶秦朝自己過。總是要獨立的,不能什麼事都在父母眼皮底下。他們年紀大了,有心無力,徒勞心累。
到了家,和父母一講,父母也同意。兒大不由娘,何況是他們的女兒!
蘇爸爸告訴蘇錚,上次她說的那個姓文的女律師已經沒事了,保留律師資格。蘇錚謝謝老爸,蘇爸爸說,跟我沒關係。她自己做的很謹慎,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清楚的很。你呀,多跟人家學學!說來說去,又要念起女兒經。
蘇錚舉手投降,蘇媽媽倒是另闢蹊徑,“蘇錚,要不咱也找個伍兵那樣的吧?改天我給你問問部隊上的叔叔阿姨,看有合適的沒有?”
蘇錚把腳都舉起來,抱著秦朝向父母討饒。
秦朝問:“上次的爸爸哪兒去了?”
三個大人面面相覷,秦朝突然鬼鬼的笑了:“我知道,被我親爸爸打跑了!然後親爸爸被媽媽打跑了!”
“秦朝,你奧特曼看多了吧!”蘇錚撫額,有點跟不上小孩子的思路。
電視的教育作用太不好,讓小孩子以為整個世界就是一場死而復生的暴力遊戲,即便蘇錚拎著菜刀砍死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