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京中來的教坊伶人所演《十二樓》,有十二曲,各調歌舞,分別是太初、鴻蒙、聖君、羲皇、蓬瀛、騰驤、列觴、清歌、餐霞、漱瑤、雲間、長生。
踐花宴開在頂樓,席間能納百人。並有一廣闊水臺,四面通風,雲紋屏風,鮫綃帷幕,側邊光是橫陳樂器之處,便有兩間屋子這樣廣。
頂懸琉璃飛燈百盞,下樹火燭幾十樹,照得滿堂亮如白晝。
更有鮮花匝地,靡香漫天,賓客皆嘆:&ldo;今年的踐花宴,與往年相比,簡直是一個雲霄之上,一個泥土之下。&rdo;
還有好事者問譚興:&ldo;清公是上哪裡作了生意,難道捐官入朝了不成?這樣的奢靡,若無官職爵位,恐惹人非議啊。&rdo;
譚興一臉笑呵呵,面上既不顯得色,也不露怯意,只說:&ldo;我請各位喝酒、聽曲兒,開了二十壇陳釀的白墮春醪,難道還堵不住諸公的嘴不成?諸位可要替我捂嚴實了,若走漏出去,譚某禍事不說,耽誤了諸公年年春朝在此喝酒取樂事大啊。&rdo;
一時,滿堂皆樂。眾人撫掌而笑。好事者催:&ldo;譚清公,酒已開張了,還不把你那從京城遠遠尋來的寶貝,獻出來給大夥兒瞧瞧?&rdo;
譚興哈哈大笑:&ldo;正來了,諸位請看。&rdo;
在他話音剛落的當頭,一絲幽幽的絲竹之音想起來,滿堂皆寂,往臺上看去。
只見廣臺之上,已抬出清古蕭疏的七絃琴,一爐沉香繚繞,佳人端正而坐,按弦而奏,琴絃間流淌出端正肅穆的太古之音。有一影立於屏風之後,身姿曼妙,隨著琴聲曼妙而歌。
單這一琴、一人,便是開場大道至簡,只取真意的太初。
蘇纓環顧席間,並不見錘鼓人之影。
碧衣女子與她比鄰而坐,輕輕一點她手臂道:&ldo;你左右看什麼,不看真一些,往後可就看不到這樣的歌舞了。&rdo;
凡這樣的歌舞曲調之集,開篇必是立意,為十二曲之主。側耳聆聽去,卻是一支靖國時下最常見的曲牌清歌調編的,一首令人聽得大是怪異的曲子。
唱道是‐‐
太初有真意,大道為我賦。
西登軒轅臺,懷倥傯,拂不去,月如素。
東臨蒼茫海,青霄孤帆入,長風怎堪馭?蓬萊闋,漫漫戲簾幕。
寄北天渺一粟,望南帝春心負,窮中極而歸土。
英雄襟袖,漫搵淚如簌。
白首對山河,卻只道,心如故。
一字一句,由有些孤愴的女聲唱來,如泣如訴,聽的人如身炙熱火,心懷冰雪。
這首《太初》唱的是一個窮盡南北,上天入地,走投無路,最後&ldo;卻只道,心如故。&rdo;的孤獨蕭索之人。不獨蘇纓,在座的賓客皆感大為怪異。
宮中曲調,雖不儘是雅正之音,但絕少這樣的蕭殺孤苦之句。用這樣一首曲調來作&ldo;太初&rdo;給《十二樓》開場定調,簡直是匪夷所思。
太初唱罷。臺上撤走了純正清雅的古琴,換上了鍾、缶、笛、蕭。並十五六個豆蔻年華的佳人,翩翩跳起舞來。
佳人身軟如柳,舞袖如雲,當中緩緩、小心翼翼的簇擁出一個裝在滾輪木架上的,巨大而笨拙的大鼓。
看到那鼓,蘇纓心頭猛地一跳。
這竟與那日她和燕無恤進的水鼓一般大小,一般的形制樣式,連上頭描摹的牡丹花皆是一模一樣。
蘇纓立時便有一個感覺,這鼓中好像裝了一人。
曲調還在唱,從太初鴻蒙,唱到聖君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