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一項要求。她為他取名“不絕”,希望方家第七代不要斷絕於他;她要他退居方家產業背後,不以當家身分拋頭露面,減少暴露在危險之中的機會;她要他出入皆有護師左右跟隨;她要他尋找擁有破咒生辰的女子,無論美醜、年紀、家世,用任何手段都要娶之為妻……每一件他都做到了,可是母親仍舊擔憂恐懼,生怕方家獨子會再應驗連續六代皆發生的憾事。
“不行!不能交給命運,我們方家的命運太可怕,不絕……”方母哽咽。
“娘,放寬心,我相信會有所改變。”
這句話,稍稍削減方母的焦慮,加上方不絕堅定的眸光,終於使她破涕為笑。
“對對對,會有所改變的,我們已經娶了陸小蟬,她的八字能夠替我們方家破咒……”方母喃喃自語,邊說邊點頭。邊點頭又邊笑。
方不絕舉杯喂她喝了一小口熱茶,她眸子一揚,又問:“那位陸小蟬……昨夜沒大吵大鬧嗎?我們方家用大筆錢財買她進來,她能甘心嗎?外傳她性子暴烈偏激,每遇不滿之事便砸毀周遭東西、丟傷左右婢女,她給你排頭吃了嗎?”
“沒有,她很乖巧。”
方母不能置信地挑眉,彷佛聽見他撒了個天大謊言。“娘不在意陸小蟬的個性及外界傳言,今天就算她是個惡名昭彰的匪徒,娘也會要你娶她,所以,你不用替她說謊騙娘呀。”
“我沒有說謊,是就事論事。我很清楚流傳於南城,關於她的點點滴滴,只是,昨夜與我洞房的小蟬,確實……很不一樣。”不由自主地,他竟想替她說話,澄清孃親對她根深柢固的壞印象。
腦海中輕易浮上那張脫俗絕豔的俏臉蛋,那不是一張賢慧溫順的容顏,以“野媚”來形容或許貼切些。細而飛揚的眉,帶點不羈及難馴,一雙眸子像摻進光芒一樣明亮,並非水汪汪的含淚清妍,而是燦明慧黠的炯靈有神。她有不甘嗎?自始至終彎彎上揚的紅唇,可不是這麼說的,她沒有吵沒有鬧,沒有與他爭執,沒有與他頂嘴,沒有被迫成親的尋死覓活,雖然丟了一地嫁裳,也不過是姑娘家使使小性子的表現,不足以為她冠上“潑辣”罪名。
外傳她的種種蜚短流長,在在都有衝突。
“或許是假裝的吧,一時乖巧罷了。”方母乍聞陸小蟬的傳言時,內心確實經歷一番掙扎。她很清楚,陸小蟬不會是個安於室的賢妻良母,偏偏他們急需的命盤又在她身上,娶了她,怕是方家不得安寧;不娶她,怕方家連家運都頹敗殆盡,還能談啥安寧?萬不得已,非娶不可。
“是真是假都無妨,她願意造假演戲當個好媳婦,未嘗不是好事。總之,她別惹是生非便好,我會要方家眾人視她為一分子。或許假以時日,娘也會喜歡她。”
也會?
方不絕似乎未曾察覺自己說出了什麼,徑自再道:“可以向娘商借玲瓏,讓玲瓏去伺候她嗎?”
“這不是難事,玲瓏手巧心細,當然好。”另一方面,玲瓏是她自小買回的丫鬟,對她言聽計從,將她擺在陸小蟬身邊是好事,有任何風吹草動,她也能第一手得到訊息。
不能怪她防備陸小蟬,她只有不絕這麼一個兒子,加上詛咒歷歷在目,她怕,她真的怕,怕帶走她夫君的詛咒,現在又要來搶走她兒子。
“不過陸家不是有陪嫁丫鬟一道來嗎?”方母問。
“有嗎?”他沒留意,一早醒來亦不見有丫鬟隨侍,八成隨女方兄嫂回南城去了吧。“玲瓏。”方不絕喚向青衣姑娘。
“是。”清秀小姑娘立刻福身上前。
“以後少夫人由你伺候,別怠慢。”
玲瓏望向方母,後者輕輕頷首,她才恭敬回“是”,領命退下,前往海棠院。
“那麼,娘,需要小蟬來向您請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