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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溫和,條分縷析,呵,聽起來真是真摯而善良。

她儼然一個腰纏萬貫的富婆,只想找個折墮賣身貪求富貴,且能傳宗接代的俊秀斯文小相公。

隱在袖中的手驀地緊握成拳。

天官大人一生鐵面無私,手刃惡妖、惡人無數,從未生過這樣大的氣,靈臺中的軒轅柏枝葉上「啪啪」爆了兩個火星,心火見風便漲,蹭蹭往上冒。

彷彿嫌他心火不夠旺,那女子又貼心地添了把柴:

「我是個生意人,明知對手會反悔,這樣的生意我是不做的。」

談東樵霍然起立。

「誰說我會反悔?」

春花愕然。

談東樵冷笑了一聲,以手撐案,緩慢而篤定地靠近她。

兩人離得極近,呼吸一沾便纏。

她頸上一顆嫣紅小痣倏然攫住了他的目光。霎那間,唇舌曾在其上輾轉的記憶如滾燙的巖漿洪流般呼嘯湧來。

談東樵盯著那小痣,一字一頓地道:

「你這生意,我做了。」

廂房外,李俏兒氣鼓鼓地守著。一面極想湊近門縫兒去聽裡頭的動靜,又覺得不大好意思,口中嘟囔了幾句,終是退開幾步。

正後退時,背脊撞上了個人。

李俏兒一回頭,便看見一個——

俊秀斯文的清貴小相公。

小相公拿個號碼牌,小聲問:「這裡是二五八號麼?」

李俏兒一臉茫然。

「你幹什麼?」她雙手叉腰,瞪他。

小相公有些不經嚇,怯怯地退了一步:「那個,我是來……」

後半句如同蚊吶,李俏兒聽不清,大聲問:「你說什麼?」

小相公咬咬牙,似乎鼓起了畢生的勇氣:

「我是來變賣祖宅的!」

這話出口,他面上頓時布滿羞愧的紅暈。

「陳嬤嬤說……有位江南富商要在京中置宅,看上了我家的老宅,出價很高……是在這裡嗎?」

李俏兒想了想,指指廂房內:

「我家東家確實是來買宅院的。不過……剛才已經有人進去啦,你肯定是走錯啦!」

小相公頓時慘然不知所措,看看自己手中的號牌,再看看廂房,團團轉了一圈,憤然道:「我去找陳嬤嬤,這是怎麼回事?」

走出去好遠,李俏兒還聽到他口中的碎碎念:

「唉,變賣祖宅!這樣有辱斯文的事,若被太學的同窗知道了,索性便去投河!」

這人,可真奇怪啊……

李俏兒百無聊賴,又回頭去看廂房門。

裡頭那兩人,究竟在聊什麼呢?要聊到什麼時候啊?

廂房內。

春花渾然不知,她光明磊落的置宅大計在談東樵看來,完全是另一個模樣。

談家的祖宅……他敢賣,她是真的不敢住。

春花無奈地嘆了一聲。她到京城五日,能看的宅子都看了個遍,最心儀的就是這套了。雖然不大,但朝向地勢水土都甚好,尤其是朝南的一院,冬暖夏涼,稍加改造,便可供祖父養老了。

怎麼就偏偏撞上這冤家呢?

看起來,談家是真的很缺錢呢。

也是,這冤家,官做得不小,俸祿卻也不多,三年前又被罰了兩年俸祿。以他的風格,也不是能倚仗職務撈到外快的。便是個謫仙家族,也得張口吃飯啊。

春花沉思良久,嘆氣:

「你要同我做這生意,就做吧。」

談東樵沒料到她答應得如此爽快,登時一滯。

而春花已好整以暇地端出了奸商嘴臉:

「談大人,先出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