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之人皆是面色一變。
方姨娘似是想要說話,任瑤期卻是不給她機會:“再說了,即便我們幾人都是孩子,不懂這些道理,姨娘卻是向來被祖母誇讚知書達理,蕙質蘭心的,難道她也不懂這個道理麼?她若跪的是你們,豈不是故意陷你們於不義?我是不信姨娘會做這種事情的,是吧姨娘?”
任瑤期放了去扶方姨娘的手,站起了身,偏頭朝著她笑,一副對她十分信任的樣子。
方姨娘低下頭,緩緩挪著膝蓋轉過身子,面朝著西次間李氏的臥房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磕完了頭方姨娘自己起身,輕輕掃了掃嫩黃色緞面皮裙上的灰塵,然後才抬頭看著任瑤期柔聲道:“五小姐說的對,婢妾跪的是太太,非是他人。”
方姨娘將自己眼中對任瑤期的探究之色隱藏的很好,任瑤期也裝作沒有看到,依舊是一副熟稔的模樣輕快地道:“既如此,姨娘便與六弟,九妹妹回去吧。周嬤嬤,你快派幾個婆子給方姨娘她們打燈,外面路滑,可要她們扶仔細了。”
周嬤嬤一愣,看了任瑤期一眼,又看了看冷著臉一言不發的任瑤華,最後還是低頭應了一聲是,對方姨娘躬身道:“姨娘,六少爺,九小姐請,奴婢讓人送你們回去。”
方姨娘朝周嬤嬤點了點頭,對任瑤華道:“三小姐,婢妾明日一早就過來伺候太太。”說完就毫不拖泥帶水的帶著一雙兒女離開了。
周嬤嬤也跟了出去。
任瑤期目送著方姨娘那柔美卻挺直的背影走出了正房,點漆的黑眸雖然還帶著笑,卻沉靜的如同冬日的湖面,深邃無瀾。
任瑤華的目光則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盯在任瑤期臉上,似乎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一朵花兒來。
“任瑤期,你什麼意思?”
任瑤期想了想,看著任瑤華認真地道:“三姐,你覺得我能有什麼意思?剛剛我若是任由方姨娘跪下去,由著七妹妹鬧下去,驚動了府裡其他人,你以為吃虧的會是誰?”
任瑤華眼神莫測的盯著任瑤期半響,卻是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諷刺:“我以為你與方姨娘交往甚密,與六弟他們手足情深,因而見不得他們在我這裡受委屈。難不成你忘了,當初是誰當著祖父祖母的面一口咬定是我推了六弟落水。”
任瑤期垂眸不語,這是她與任瑤華之間的死結,解釋無益。
況且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不奢望今日就能改變兩人之間的關係。
“就當我不希望母親再受牽連吧。”
這時候,周嬤嬤帶著四個個捧了銅壺、銅盆、臉巾和藥箱的丫鬟走了進來,對兩人躬身回道:“三小姐,五小姐,奴婢已經譴了四個婆子送了方姨娘回芳菲院。”
方姨娘雖然是她們父親的姨娘,卻不是住在紫薇院,而是帶著一雙兒女獨自住了一個院落,雖只是一個一進的小院,也算是天大的臉面了。
任瑤期點了點頭,周嬤嬤指揮著丫鬟將銅壺、銅盆等物放在了一旁的梅花小几上,兩個小丫鬟行禮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李氏的兩個大丫鬟在屋裡:“五小姐,奴婢給您敷一敷臉吧,不然等會兒出去吹了風晚上會不舒服。”
任瑤期點了點頭,走回去坐到了炕上。
大丫鬟喜兒將臉巾打溼擰乾,周嬤嬤接了過去輕輕給任瑤期敷臉,面巾上滾燙的熱度讓任瑤期忍不住偏了偏頭,周嬤嬤忙道:“五小姐,敷一敷就好了,您別動。”
任瑤期便坐著沒有動,畢竟不是任性的十歲孩子了,一點痛忍忍就過去了。
兩個大丫鬟喜兒與鵲兒對視了一眼,又垂下了頭,一個捧著藥瓶候著,一個重新又擰乾了一條面巾等著周嬤嬤換取。
任瑤華也沒有走,坐在炕上的另外一側低聲與周嬤嬤說起了李氏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