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時才穿的絢麗羽毛披風,在他們身邊,他感覺寒磣得很,還是一身肥大的黑衣、褪色的斗篷跟沾染鹽漬的靴子。“你們在港口待多久?”
“兩天,十天,誰說得準?等清空貨艙,再把它填滿,我們就走。”蔻佳笑嘻嘻地說。“我父親一定也會去拜訪灰衣學士們。他有好些書要賣。”
“吉莉能留在船上等我嗎?”
“吉莉想待多久都行。”她戳戳山姆的肚子。“她不像某人那麼貪吃。”
“我沒以前胖了,”山姆辯解。南行的航程導致了這一結果。他不停地值班幹活,除了水果和魚又沒什麼可吃的。盛夏群島人喜愛水果和魚。
山姆隨弓箭手們走過踏板,但一到岸上,他們就分道揚鑣。他希望自己仍記得去學城的路。舊鎮是座迷宮,而他沒時間迷路。
天氣潮溼,腳下的鵝卵石又溼又滑,條條小巷全籠罩在迷霧之中。山姆儘可能避開它們,沿河邊大路走,蜜酒河蜿蜒曲折,穿行於這座古老城市的中心地帶。重新踩上堅實的地面,離開搖搖晃晃的甲板,感覺很美妙。然而行路之間他仍然不自在,他感到人們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有的從陽臺和窗戶窺探下來,有的躲在黑暗的門洞裡張望。在月桂風號上,他認識每一張臉,而這裡都是陌生人。更糟的是,他擔心被人認出來。藍道·塔利伯爵在舊鎮人人皆知,卻不受愛戴。山姆不知哪樣更糟,是被父親的敵人認出,還是被他的朋友認出。
他只能拉起斗篷,加快步伐。
學城大門兩側有一對高大的綠色斯芬克斯像,獅身,鷹翼,蛇尾,其中一隻有男人的臉,另一隻為女人的臉。進門是文書檯,舊鎮人來這兒尋找助理學士,為他們寫遺囑,讀信件。五六個文書百無聊賴地坐在開放的攤位前等待顧客。另一些攤位可以買賣書籍。山姆在一個賣地圖的攤位跟前停下,看了看一張手繪的學城地圖,尋找去總管閣最近的路。
道路在戴倫一世的雕像前分叉,國王坐在高大的石馬上,劍指多恩。此刻,一隻海鷗停在少龍主頭上,還有兩隻停在劍上。山姆走向左面,沿河邊前進。在哭泣碼頭,他看著兩名助理學士幫一個老人登上小船,準備去附近的血島。一位年輕母親跟在老人後面爬進去,懷中抱著哇哇啼哭的嬰兒,跟吉莉的孩子差不多大。碼頭下面,幾個幫廚小弟在淺灘中涉水捕撈青蛙。一群臉色粉嫩的小學徒從他身邊匆匆跑過,向聖堂而去。我在他們這個年紀時,就該來這裡,山姆心想,假如當時我偷偷逃走,換個假名字,也許可以消失在其他學徒之中。父親會假裝狄肯是他唯一的兒子,我懷疑他甚至不願費神來找我,除非我騎騾子離開——他會追捕我,僅僅是為了騾子。
總管閣外,訓導們正將某大齡學徒鎖進儲藏室。“從廚房偷東西。”其中一位訓導向助理學士們解釋,他們正等著用爛菜葉砸囚犯。山姆的黑斗篷如船帆一般在身後飄蕩,他快步經過時,人們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門內是個大廳,石地板,高拱窗。大廳盡頭有個臉瘦瘦的人坐在高臺上,正用羽毛筆往一本冊子上寫字。此人雖身穿學士長袍,脖子上卻沒頸鍊。山姆清清嗓子,“早安。”
那人抬頭觀看,對所見到的似乎並不滿意,“你有學徒的味道。”
“我希望能很快當上學徒。”山姆抽出瓊恩·雪諾的信。“我來自長城,跟伊蒙學士一起來的,但他在航海途中去世了。我想跟總管談談……”
“你的名字?”
“山姆。山姆威爾·塔利。”
那人在冊子裡寫下來,然後揮揮羽毛筆,指指靠牆的長凳。“坐下。輪到你,我會叫你名字。”
山姆在長凳上落座。
其他人來來去去。有的帶來訊息後便告辭離去。有的跟高臺上的人講完話,便直接進入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