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陳龍復的嘴裡簡直可以塞下一個雞蛋。眼前這個文天祥行事越來越匪夷所思,前幾天,不聲不響地將杜滸派到了海上,去統帥一批“租借”來的海盜,已經夠讓人驚呀。但那至少可以理解為,為了緩和持不同政見將領之間的矛盾。而現在,居然地方官員也不委派了,那破虜軍打下這些地方,和沒打下來之前,有什麼區別!
“夫子,咱們在邵武的時候,已經答應附近百姓,農無稅,服徭役付錢,那地方官員,的確不需要太多,也不需要他們幹什麼事。他們只要維護地方安寧就可以了,咱們派人時時巡查,杜絕他們的貪贓枉法行為,豈不是大夥都落得輕閒!”
“可,可,那,如何區別他們是大宋的官員還是大元!”陳龍復終於答上了一句,額頭已經憋出了汗。文天祥的思路轉換太快,邏輯也卻非常清晰。無論想跟上他,還是駁倒他,都很困難。
“如果連破虜軍都抵擋不住,指望地方官員和百姓,不是徒增傷亡麼。百姓心裡屬於大宋,土地就屬於大宋。百姓的心歸了大元,土地就歸了大元!”文天祥笑著回答。制度上的勝利,這個名詞他無法跟陳龍復解釋清楚。但他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習慣了自治的百姓,再回到那種朝廷委派官員的奴役制度上去時,肯定反抗會更激烈。
那是出自內心的反抗,只有享受過自治的人,也會理解自由與被壓迫時感覺的不同。今後,破虜軍和北元肯定還會戰鬥下去,土地肯定會幾度易手。但北元征服了土地,而破虜軍要獲得全部人心。
無論什麼時代,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道理沒有錯。
“也好!”陳龍復點點頭,對文天祥的見解表示贊同。接著,壓低聲音提醒道,“只是我們如此一來,儒林…”
“儒林又要議論我們破壞了祖宗規矩是不是!夫子何必理睬這些人的議論,如果守著祖宗規矩可以抵抗蒙古人,我第一個去守著。問題是,祖宗規矩已經讓我們輸了一次,我們已經輸不起第二次。”文天祥的聲音突然提高,對於那些民間議論,他早有耳聞,開始時很難過,但很快就拋開了。
事情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經過大元破壞後的三個半府,已經是一張白紙。有著大宋的失敗經驗和大元的反面現身說法,他已經知道該怎樣落下第一筆。
“夫子,我們必須開創些不同的東西,我不但想讓地方官員由當地人自己任命,還準備把鹽、鐵、金、銀、葯材這些產業,完全向百姓放開。只要有實力經營,官府一概許可。這樣,他們才知道,做宋人和做元人的不同。這樣,才能讓天下百姓從絕望中看到希望,看到一種與眾不同的生活。讓他們知道,自己除了納稅,還有別的用場,還有人的尊嚴和自己的財富。”
文天祥低聲說著,語氣有些激動。“至於天下人怎麼看,從斷髮那一刻起,我已經不在乎。我相信幾個儒生,無法左右上千萬百姓的想法。我還相信,任文人怎麼粉飾,幾百年後的人,還會檢視今天元軍所犯下罪行,還有蒙古人鬧的這些笑話。”
“我也相信你,丞相!”陳龍復的語氣也有些激動,望著文天祥的眼睛說道,“那天與杜將軍爭執,事後,大夥也很過意不去。都是為了大宋…”
“那天的事情別說了,大夥都是為了大宋。至於見解不同,可以坐下來討論,就像我們戰前的會議那樣!”文天祥大度地揮揮手,打斷了陳龍復的自我檢討。有爭議不是壞事,至少大夥都開始有了自己的見解。他需要在探討中找出不足,而不是高壓下的盲從。
“丞相今天說的事,明天議事廳裡,我就把他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