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沙中的宋兵,抓出把刀來,砍斷了蒙古人的腳踝。
沒了腳踝的蒙古武士慘叫著,倒進水裡。宋軍士兵從海水中搖搖晃晃地爬起,然後,又搖搖晃晃地撲倒,壓在斷了腳的蒙古人身上,二人在海水中翻滾,廝打,廝打,翻滾,終於,一塊消失在血海深處。
一命換一命,島上的守軍勢單,很快被衝破防線,分隔開來。但這些沒讀過聖賢書,不識字,不會著書立說計程車兵們,卻不像每每能發表長篇大論,慷慨激昂一番的大人物般,見勢不妙就爭先恐後的投降。而是用生命堅守著最後的職責。
雨中響起銅盆的敲擊聲。
幾個身穿絲衣,胖胖的鄉紳從島上衝出來,菜刀,扁擔,鎬頭,鐵鎮尺,千奇百怪的武器拿在手中,衝進元軍大隊,絕決如撲火的飛蛾。
“啊—!”書生受傷後的喊聲,與他的身體一樣軟弱。但軟弱的身軀卻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手中鎮尺拋了出去,砸碎了一個蒙古武士的鼻子。
“瘋子,一群瘋子!”張弘範立在一塊礁石上,看著一個個衣著光鮮的百姓,前仆後繼地衝到軍中送死,搖頭長嘆。
這些百姓都是家境富庶的一方士紳,放棄了偌大家業田產,跟在大宋行朝身後行走天涯,吃盡了苦頭,到了最後,居然還不肯放棄心中的執念。
這讓他很不理解,張家的家學,是依附強者,拋棄弱者。從他的祖父那代就是如此。明知道沒有希望守衛,還去守衛的事情,張家不會做,也做不到。
“要馬上解決守軍,否則拖延到天黑之後,進攻崖山的阻力更大!”副都元帥李恆附在張弘範的耳邊建議道。
“嗯!”張弘範點點手,示意自己身邊的一隊鐵甲武士加入戰團。
風雨中,刀槍碰撞聲更急。宋將梁窕渾身是血,帶著十幾個人,殺進張弘範的視線。
“兀那南蠻子,空有一身好武藝,卻不知道天命在元麼?”一杆櫻槍從雨中扎出來,攔住梁窕的去路。櫻槍後,一個身穿銀盔,銀鎖甲,腳踏描金戰靴的武將用漢語質問。
“去你***天命,老子知道,當人好於做狗。回去問問你爹,你是蒙古人還是漢人!當四等人的滋味是否好受!”梁窕喝罵道,鋼刀急劈,逼得銀甲武將接連後退。
銀甲武將被罵得面紅耳赤,大怒,穩住身形,槍槍欲取梁窕性命。左右北元將士同聲吶喊,紛紛上前相助。
“哼!”梁窕鼻子裡發出聲冷哼,以寡敵眾,毫不退縮。以他為中心,漸漸殺出一個圈來,圈裡圈外,全是北元將士。不一會兒,他身上被創四處,同時也要了三個北軍士兵的性命。
“珪兒還是經驗不足啊!”戰團外,一塊礁石上,張宏正笑著對身邊人說道。隨即,彎弓,射出了一支冷箭。
人群中的梁窕突然晃了晃,跪倒在海水裡。血順著他的右目流出,淌了滿臉。一支風雨飛來的利箭,在他眼眶中微微顫抖。
手握長槍的張珪不敢刺下,箭桿上,他分明看清楚了幾個金字。這是他叔叔張宏正的描金長箭,只有他張家的人,才擺這種譜。只有他張家的人,才有這種雨中傷敵的準頭。也只有他張家的人,才這麼無恥。
“小子,你是張弘範的兒子吧!”梁窕以刀強撐身體不倒,喘息著說道。
銀甲將軍張珪面紅耳赤,一剎那,他無法為自己的家族和血統而自豪。風雨中,他看到自己對面渾身是血的宋將艱難地從紅色的海水裡站了起來,一手提著刀,另一手,從眼眶裡拔出了長箭,揮舞著,向自己衝了過來。
一陣寒意,從腳跟一直湧上頭頂,全身的毛髮跟著一根根直豎。張珪不知道躲,也不敢躲,眼睜睜地看著宋將衝到了自己面前。
無數根長槍捅進了宋將身體,周圍士兵一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