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對綠江鎮親戚們的恨,表現明顯。
二十年前那個夏夜,陳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頭髮粘著淚水,嘴角粘著頭髮,她衝陳抗美吼:“如果你不是給陳大強付學費,會沒有我的學費?”“啪”!陳抗美一個巴掌把陳晴扇到地上。
陳大強是陳羽泊唯一的男孫,比陳雨小兩歲。陳抗美對這個侄子的偏愛超過對陳晴、陳雨的。陳大強按陳羽泊要求,從小由陳抗美支付一切學雜費,逢年過節,有大事還要單給。
陳晴沒說錯,即便陳抗美常年給各路親戚做慈善,砸鍋賣鐵,勒緊褲腰帶,還是能供得起兩個大學生的。他逼著陳晴選中專,是算來算去,如果陳大強考上大學,他和陸援朝剩的錢,只夠供陳雨的。在侄子和女兒之間,陳抗美選擇了侄子,只因為女兒性別女。
陳羽泊也好,陳抗美也罷,別看在同齡人中算受過高等教育的,究其根本,骨子裡重男輕女。他們看重陳雨,也無非是陳雨的出息能讓他們炫耀。舉個例子,陳雨考上r大時,陳羽泊仍健在,陳抗美喜氣洋洋向全家宣佈,爺爺同意了,要把陳雨寫進家譜。沒考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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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父母,只愛強者,一些父母心裡總惦記著弱者。陸援朝一生受陳抗美製,沒有陳抗美,她進不了城,沒有陳抗美,她不會擁有一份廠裡的體面工作。陳抗美的暴脾氣,急了連她都打,為避免家庭衝突,她都聽陳抗美的。那些年,國企改革的痛影響了他們對孩子未來的計劃,陳抗美安排陳晴讀師範,圖穩定,陸援朝當時覺得沒毛病。
陸援朝這一輩子沒違背過陳抗美的決定,除了兩件事——
一,陳雨考去北京後,陳躍進要把剛讀高一的陳大強過繼給陳抗美,搬進他家,住陳雨的房間。陸援朝用離家出走明確態度,拒絕了。
二,癌細胞轉移後,陸援朝以拼死的姿態和陳抗美吵了一架,把他們住的房子,潞城和平花園的三室一廳,過戶給陳晴。這事兒陳雨還不知道,陳晴那有一封信,是陸援朝寫給陳雨的。
“陳雨會理解的,但是現在媽媽說不出口。給你錢買別墅,本來是真想一大家子以後住一起,陳雨老了回來,也能和你一起住。和平花園的房子不過戶一樣,遲早都會變成陳大強的。”過完戶,陸援朝抓住陳晴的手,面如紙色,說一個字喘一口氣,不遠處,陳抗美一臉悻悻然。
陳大強沒有考上大學,上了個物流方向的高中專。陳抗美一直覺得對不起他,認為當年如果能把他弄到潞城一中借讀,起碼能讀個大專。每每陳抗美提起,陳晴都要給他幾句,之前是小聲的、怯懦的,這幾年,陳抗美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用到女兒女婿的地方越來越多,陳晴敢當眾出聲說了,雖然為此她還捱過陳抗美幾下柺棍。
房子能過戶給陳晴,陸援朝把這層厲害在拼死後,也好言好語說給陳抗美聽了,“我不在了,出來進去都靠大力,沒有點實際的,他憑什麼對你好?陳大強再是陳家血脈,能管你上上下下,住院做手術嗎?我是為你養老打算。”“不能”。陳抗美嘴上不說,心裡承認。 過戶後,陳抗美對女婿更橫了,因為“憑什麼”?憑老子把房子都給你了。
陳大強現在綠江縣郵政局上班,還是陳抗美找了老戰友的關係。陳大強的兒子當年想轉到潞城讀幼兒園的小朋友,大名陳聽濤,名字還是陳抗美起的,他喊陳抗美爺爺,陳抗美喊他“孫子”,而陳抗美介紹壯壯和甜甜時,沒一次弄錯稱呼,“我外孫”“我外孫女”。
陳雨印象中,陳抗美還因為“孫子”打過外孫呢!
:()回家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