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點二十。
“對不起,對不起。”人未到,聲音先到,是沈金金的風格。
她卸掉米白色風衣款大衣,露出同色開司米毛衫,她往上擼擼毛衫袖子,在滿是字母的毛氈包中翻了翻,找到充電寶,將資料線往手機上一插,摘掉耳機,一隻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另一隻胳膊抬起,手衝著服務員招呼,“拿茶單來!”
陳雨和沈金金一個月沒互動了。一個月來,沈金金沒主動聯絡陳雨,像忘了公益課堂這檔子事;一個月後,陳雨給沈金金髮訊息,“出來嗎?”“來。”“聊下片子。”“我知道,正要找你。”
一個月不見,陳雨的消瘦令沈金金震驚,“你瘦了幾斤?”“八斤。”陳雨摸摸臉,“有那麼明顯嗎?”沈金金仔細端詳一番,“我以後喊你‘猴哥’吧。”
“金金,不開玩笑了,我上午去了迪娃北京公司。”陳雨正色道。
“看出來了,你這西裝革履的。”
“關於片子。”
沈金金要的咖啡到了,她用手指關節扣桌面,向服務員表示感謝,一聽“片子”,立馬以交警的姿勢,手掌正面衝陳雨,“你別說了!”
“我為什麼不能說?”陳雨氣憤。
只見沈金金轉回頭,又在毛氈包中一陣翻,她取出一份軟塑膠夾包裹的檔案,遞給陳雨。
“自己看!”沈金金神氣活現。
“什麼結果?”陳雨狐疑著接過,不明就裡。
“你把第一集裡有硬廣的部分都刪除,我看了下片子,有些地方是核心情節,不好刪,需要補拍,你可能要重跑下山城,這方面的費用你自己出。”
“改了能播嗎?”陳雨聽出鬆動。
“能,但不能作為第一集了,得押後,好訊息是能結款,後續你可以接著做;壞訊息是,因為押後播出,結款也要隨之推後。”
一絲喜悅爬上陳雨心頭,事情比她想象得順利。她原想找沈金金討個示下,究竟能不能播,不能播,在臺裡其他沒那麼嚴格要求的子平臺改巴改巴湊合用行不行。驚喜之餘,陳雨攀上沈金金的肩,半真半假地問:“你不會我以我血薦軒轅了吧?”
“不會,他那個體魄,我潑血都沒用。”沈金金斬釘截鐵。
“你用了什麼計?還是領導哪根筋通了?”
“哪根也沒通,說起來,是誤打誤撞。”沈金金用純色美甲的尖撥著有點斑駁的皮質沙發椅的皮,“這不為了如期開播,讓b組攝影去加拍了一組回訪,加點花絮,剪了些宣發影片,其中一條和你有關,領導看完,半夜給我發訊息,說陳雨是個好記者。他最後決定放你一馬。”
“什麼影片?他說的,放我一馬?”
“領導怎麼會直說放你一馬?直接說明單位是他一言堂?人家放了話,問我還能不能改出來,我說能,他說,那就改來看看。你是不是在山城拍片的時候,資助過一個學生?”
“你說扎木?”電光火石間,陳雨明白,b組攝影去了武寧山小學,見到了扎木的老師。
“對,他們找到了扎木和他的家人。可以啊,陳雨,做好事不留名,這麼大的事,回來沒跟我說一聲?”沈金金眼波流轉,讚賞地看老友。
“那我大聲喊?不成了沽名釣譽嗎?”陳雨揶揄,“影片呢?發我看看。”
“在我手機上看吧,不能外傳,要統一對外發放物料。”沈金金叮囑。
無人機自上空俯視青山。鏡頭轉向連綿青山中的一座,半山腰處一戶普通的人家。正值雨季,雨水自屋簷飄落於地,大滴大滴。
一個十來歲孩子的瘦弱背影,憑髮型可以看出他的性別。他站在屋內,面朝大山,遠處有同齡人的笑聲、玩鬧聲,隱隱約約有上課鈴聲,男童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