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觀其行書,一百餘萬字,無一處塗改,無一處筆誤,字字工整,字字珠璣,足見作記者心思何其細緻沉靜,性格何其堅毅,其斐然文采更顯出作者博古通今學富五車。
這兩點都還在其次。
更為重要的是,江旬不但用雙足走遍大照山河,更用雙手繪出了一幅山河地圖,無疑是時下最新最完整的一幅,比文淵閣、左春坊及御書房藏書樓中的大照地圖都更為詳盡,更為實用。
除了地圖之外,江旬在遊記中對各地風俗、氣候也都一一做了記載。
此書若在平常人家也就是茶後飯餘打發時間用,但若用在軍事上,簡直無堅不摧,令林媛深為震動。
因受六位授業之師影響,林媛自幼對奇門遁甲方術異士嗤之以鼻,只推崇腳踏實地,以事實資料說話之人,因此讀了江旬之書,雖不至有當年秦王贏正讀了韓非子之書後發出“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之遊,死不恨矣!”的感慨,也著實有相見恨晚之意。
因此路上心情不免激盪,自然無暇與小廚子說話了。
便面上卻毫無波瀾,眼角眉梢依舊是攝人心魄的寧靜。
“媛媛,若是江秀執意收回手稿,回頭咱們去書局買本書回去吧。”
經過青石橋的時候童宣看著路旁賣魚的攤子說道,心雖然在林媛身上,眼睛卻被新鮮的食材吸引著,小廚子顯然是犯了職業病。
“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沒得到林媛回應的小廚子自顧自地壓低聲音說道,“雖然出門時大小姐沒有支錢給我,但我手邊還扣著一兩銀子呢。”
是辦完喜宴後將錢袋還給蓮淨前扣下的。
以前小廚子是沒有小金庫的。
自林媛進門後才動了這個心思。
因怕蓮淨對林媛過於苛刻,手邊留點錢好私下週濟一點,免得林媛吃苦。
一輛裝滿麻袋的牛車駛上青石橋,速度本不快,路人雖紛紛避讓,並未受到驚擾,不想拉車的牛大約是受了驚,“哞”地叫了一聲,腦袋一低,端著兩彎牛角,瘋了似地四處衝撞,眼看就要撞到眼睛流連在魚攤上的小廚子,一名戴著寬邊竹笠的男子伸手抓住了牛角,令那頭牛,恰似被制住穴道一般,一動不動。
此時的小廚子已被林媛下意識地拉入懷中,一手護在小廚子的後腦處,一手擁著小廚子背,擁的緊緊的。
“媛媛,已經沒事啦。”
覺得呼吸受到影響的小廚子提醒道。
林媛這才鬆開了小廚子,撣了撣小廚子衣領,確認小廚子完好無損,方向竹笠男拱手致謝。
竹笠男不敢受禮,身子向旁邊偏了偏,伸手拉高壓的極低的笠沿,抬起頭,用目光道,“主上,‘啟’之守財史,穀雨在此參上。”
穀雨是最後一個被選入“啟”的成員,原是大行皇帝身邊一名小太監,性極乖巧聰穎,深得年邁的大行皇帝寵愛。
大行皇帝見其筋骨奇佳,是天生習武之材,便令大內四大高手加以指點,短短數年,四大高手聯手都已不是其對手,便令其出宮修行,功成後回到大行皇帝身邊,被編入暗衛組織“啟”,真實姓名隨即隱去,轉而以二十四節氣中的穀雨命名。
大行皇帝在傳位於景元帝之前,便已安排好了景元帝隱退後的生活,其中一項便是將一批財寶藏於一處極秘之地,用大行皇帝的話說,“有了這批財寶,旻兒能動用的財富並不比當皇帝的時候少。”
而知道藏寶之地的,只有穀雨一人。
名義上是“啟”之守財史,事實上是景元帝的守財史。
因為這批財寶只屬於龍隱民間的景元帝一人,而不屬於“啟”。
因此穀雨在“啟”中的地位是最為特殊的一個。
林媛見到笠沿下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