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從來沒有召集族人開會。他與薛三太爺幾個,隱隱成了對立之勢。一方位高,長房的嫡出子孫,祖宗規矩定下來的繼承人,佔了正理兒,身後還有兩門好親戚;一方人多,看著那架勢也是卯足了勁頭兒要拉了另一方下來。雖然沒有像薛蟠背後那麼硬氣的親戚,可這強龍不壓地頭蛇,薛語薛諒等的親戚湊起來,也並不都是吃乾飯的。況且薛蟠是素來就有無用的名聲,這要是真的爭起來,誰贏誰輸還真不好說。因此,剩下的那幾房 ;,不約而同地採取了旁觀不語誰也輕易得罪的法子。
可這如今不行了。
一年多來薛蟠明顯不是個廢物點心,相反,他不但把自己手裡的東西把持得牢牢的,居然還能和京裡的王爺拉上關係!
王爺的馬車親自送他回家,那擺明了就是王爺要護著他!別的不管,王爺是什麼人?可著天底下數,除了皇帝就是王爺大!別瞧著甄家在金陵耀武揚威,在王爺跟前照樣兒得低頭!沒聽人說麼,那甄大人的轎子每天一大早就得往王爺住著的驛館抬,做什麼去?還不是請安去?晨昏定省!
得了王爺青眼的薛蟠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族人眼中的形象已經高大了起來。
“要說起來,是我懶散了。因為我父親去世,就連年也沒曾好生過,只和大夥兒草草地祭了祖宗。”
底下就有人接茬兒了,“這才是禮。老族長才過世,蟠哥兒你尚未出孝,大家夥兒都知道的。都是明白人,誰還能因為這個心裡存了不滿?”
說話的人年紀不小,輩分不高。
薛蟠嘴角一動,笑道:“多謝堂哥。”
笑意一斂,站起身來。
方才說話的薛虹等人也跟著起來了。薛語猶豫了一下,眼角處餘光飛快地瞥了一眼薛諒,也慢騰騰站了起來。
薛蟠看都沒看還在椅子上的薛諒薛螯,迎上薛三太爺的目光,略帶著些憐憫,帶著些惋惜,嘆道,“要說起來,也是我這做家主的失職,竟致族中有此醜事!也是天幸,尚未叫外人得知。否則,我薛家一族蒙羞,日後,咱們也都不必出門了!”
眾人的目光落在薛三太爺身上,隨即又都轉了開去。
薛虹不屑地一撇嘴,輕聲啐道:“呸!”
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薛虹一聲唾棄,剩下幾個反應過來,七嘴八舌,竟是有人開始大聲唾罵了起來。
薛諒坐在椅子上,陰沉著臉不說話。薛螯幾次拽他袖子,他都沒有理會。目光掃過薛蟠的臉,見他也正看向自己,嘴角掛著的,分明是幸災樂禍。
別人的注意力還都在薛三太爺身上,薛蟠卻是對著薛諒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眼底。
薛諒的臉色立時又陰沉了幾分,心裡咬牙切齒地罵著薛蟠——這小兔崽子,要不是他,自己怎麼能就混到了今兒這地步?
薛諒的腦袋瓜子挺靈光的,事到如今,從三老太爺到薛語到他,當初挑頭兒鬧騰的都多少出了事兒,要說這不是薛蟠的手筆,那打死他也不能信。至於薛螯為何沒事兒?那是因為他蠢,除過了跟著嚷嚷外別無所長,估計薛蟠是懶得出手對付他。
手不自覺地摸上臉頰,家裡的母老虎下手不輕,眼窩子處現如今還有些青腫呢。
底下聲音越來越大,薛蟠一拍桌子,喝道:“行了,都閉上嘴罷!這事兒是能吵嚷的麼?傳了出去,咱們爺們兒臉皮厚些就完了,還有多少沒出閣兒的姐姐妹妹們呢?她們還要不要嫁人?嫁了人的老少姑奶奶們,還要不要在婆家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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