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來卻是大有哲理,李沁梅說的是猴子,但何嘗不是人?難道世人之對自己冷淡,竟是自取其咎麼?自己偶然做了好事,替陳天宇去冒險犯難,他們就這樣的關心自己,救自己?莫非這個世界並非自己聽想像的那樣“冰冷”?莫非錯的竟是自己不成?
酒保從未見過有如此奇怪的飲客,定了神看著金世遺,馮琳母女的蹤跡,他根本沒有發覺。只見金世遺頹然坐下,將半邊面轉向窗外,葡萄美酒潑了滿地,他也絲毫不睬,看樣子竟是呆了。酒保心中駭怕,輕聲問道:“客官,還要酒麼?”金世遺呆呆的憑窗遙望,竟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酒保心中七上八下,生怕酒錢沒有著落,但金世遺神氣駭人,酒保給他嚇的不敢再問。
金世遺此際心中煩亂之極,陡然覺得這個世界似乎與他接近了卻又那樣陌生,他記起了人世的冷酷也記起了人世的溫暖,他的父親、幼年之時曾偷過番薯給他吃的老乞丐、第一個將他當作朋友看待的冰川天女以及剛剛走掉的頑皮而又嬌憨的李沁梅,這些人物的影子一一從他心上飄過,好像他所熟悉的水上的浮萍,隨著滾滾波濤東去,永不回頭;但他對浮萍無所牽念,而這些人物雖然在他的生命中佔短短的時刻,卻令他永不能忘。他又陡然想起自己的生命即將像窗外那枯黃的樹葉,這些人都不能再見了,不覺百感交集,悲從中來,難以斷絕!他真的想追出去喚李沁梅,但她們的影子早已不見了。
門外有腳步聲走來,金世遺如醉如痴,看著窗外的廣闊的原野,根本就沒有留意。忽聽得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說道:“要一杯馬奶酒。”另一個少女的聲音撤嬌說道:“媽,我不要味道酸的馬奶酒,我要甜甜的葡萄酒。”這聲音也似在哪兒聽過的,金世遺猛的回過頭來,與那兩個母女打了一個照面,那少女忽的退後三步,睜大眼睛,面色涮一下變得灰白如死!
金世遺最初還以為是馮琳母女回來,誰知不是。這兩母女乃是楊柳青和她的女兒鄒絳霞,楊柳青渴念唐曉瀾,鄒絳霞也惦記著唐經天,因此兩母女遠赴回疆,意欲上天山尋訪他們,到了回疆,碰到李治,才知道唐經天正在西藏,而唐曉瀾也因為掛念兒子,半個月前動身,也到西藏去了。因此楊柳青也帶著女兒轉到西藏來,卻想不到在這裡碰到了金世遺。這時金世遺穿的乃是陳天宇的衣裳,再不是麻瘋的打扮了。她們剛剛進來的時候,還以為是薩迦城中貴介公子,到效外春遊,在小肆喝酒,哪知看清楚了,竟然是曾令她們吃過大虧,又害怕又恨的“毒手瘋丐”!
金世遺嚇得她們魂不附體,豈知她們也嚇走了馮琳母女。原來馮琳在年青時候,曾屢次戲弄楊柳青,有一次甚至假冒她的姐姐馮瑛,用飛刀削去了楊柳青的頭髮。所以馮琳遠遠見她走來,大感尷尬,不好意思和她相見,便和女兒悄悄躲開。這原因她女兒都不知道,金世遺自然更加莫名其妙。他剛才自怨自艾,還以為馮琳母女是認為他無可救藥,才離開他呢!
鄒絳霞正在向著母親撤嬌,忽然發覺那王孫公子模樣的飲酒的人竟然是毒手瘋丐金世遺,登時嚇得面如土色,楊柳青道:“怕什麼?記得你是鐵掌神彈楊仲英的外孫女兒!不要給人小視了!”楊仲英是幾十年前北五省的武林領袖,楊柳青一生以此自視為名門之後,最怕辱沒家風,楊柳青雖然明知不是金世遺的敵手,但以她的身份,怎能示弱逃亡?而且她也見識過這個“瘋丐”的“毒手”,知道若是金世遺存心要與她為難,逃走也逃不脫。不如決心一拼,靜待他的發難。
若然是在幾年之前,金世遺聽得楊柳青將父親的名頭拿出炫耀,非把她戲弄個夠不可!然而此際,金世遺非但沒有這個心情,反而心中感到歉意,想道:“呀,這女孩子本來是天真無邪的,和沁梅妹妹差不多,一見我卻嚇成這個樣子,這都是我種下的孽果。弄得世人都把我當作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