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你的手機裡傳出的並不是秋平的男中音,而是一個脆生生又嬌滴滴的女中音:您好,您撥打的使用者暫時無法接通。
你很是意外又很是不解地皺了皺眉頭。你就那麼皺著眉頭直勾勾地盯著你的手機看。手機上的一個個*數字直晃你的眼,晃了大約有五分鐘之後,你耐下性子再撥秋平的號碼,卻還是那種脆生生又嬌滴滴的聲音在刺激你的神經:您好,您撥打的使用者暫時無法接通。
你緩緩地直起腰桿大口地喘了一口氣。你狠狠地苦思了一回又狠狠地冥想了一回,然後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撥出了冬益的號碼。你也有好幾天沒有聽到過冬益的男低音了。冬益的男低音非常敦厚,特別講究發音時的抑揚頓挫,確曾讓許多情竇初開的異性學生心猿不已又意馬不已。到最終,聆聽著冬益的男低音並與冬益手牽手邁入深邃洞房之中的那個小女人,恰是冬益曾經的學生之一。
可是,你也沒有聽到冬益那有板有眼的男低音。你聽到的依然是那種脆生生又嬌滴滴的聲音對你言道:您好,您撥打的使用者已關機。
你不自覺地就低下了頭顱彎下了腰桿,腰桿一彎雙膝也就彎下了。你蹲在地下足足蹲了有四分半鐘,一直蹲到渾身都有些麻木的時候,你再一次地撥出了冬益的號碼,卻依然還是那個脆生生又嬌滴滴的聲音在告訴你:您好,您撥打的使用者已關機。
一(2)
好像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你明顯地感覺到你的左腿膝蓋處隱隱地有些不適了。你還跟誰賭氣似的試著活動了一下左膝的關節。你清晰地聽到了從左膝關節處發出的斷斷續續又明明白白的嘎嘎聲。
在猛然地又粗喘了兩口長氣之後,你變得有些不甘心也有些不情願了。你帶著一種莫名的惱怒和一種難言的心情狠狠巴巴地撥出了春雨的號碼。是的,你確有好幾天沒有聽到過春雨發出的聲音了。那哪是什麼聲音啊,從春雨兩唇間吐露出的一句句話語簡直就是山谷中汩汩流淌的股股甘泉啊!曾幾何時,幾多次又幾多回,不管你有什麼樣的煩憂和鬱悶,只要是聽到了從春雨唇間流溢位的隻言片語,你的精神就會馬上一振,你的心胸就會馬上豁然開朗起來。
可是,你再一次地失望了。你沒能聽到山谷中汩汩流淌的股股甘泉,你聽到的還是那種脆生生又嬌滴滴的聲音對你言道:您好,您撥打的使用者已停機。那脆生生又嬌滴滴的聲音還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用中英雙語衝著你的耳朵重複道:您好,你撥打的使用者已停機。
頓時,你的右耳連同你整個的軀體驀然間就一起僵硬了起來。是的,你沒有聽錯,春雨的手機停機了,冬益的手機關機了,而秋平的手機已經無法接通了。三個人的手機一個也打不通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憶往昔,在已經過往了的一輪輪春夏秋冬裡,像今天這樣的情況一次也沒有發生過。
你握著手機的右手不禁發軟了。你刻著傷疤的左腿也不禁發軟了。你分明感覺到,你的左膝處已經由原先的不適轉向隱隱約約的疼痛了。
誠然,您不會淡忘,那個秋平曾豪氣沖天地緊緊拉著你的手極其莊重地對你承諾道:只要是你打來的電話,就算我當時正在與女人幹那種事情,我也會馬上暫停下來與你聊上幾句的。
那個冬益似乎就更仗義了。他曾死死摟著你的肩頭語氣鏗鏘擲地有聲地向你保證道:對別人我不敢說大話,但就你而言,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都暢通無阻。
那個春雨呢,曾小鳥依人般地蜷伏在你不算很寬闊的胸懷裡用詩一般的語言氣喘吁吁地對你抒情道:老師,我冰冷的手機號碼一如我此刻火熱的心,永遠都不會改變。
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事情難道也會發生改變?你無力地抬起了頭顱,又無力地撐起了眼皮。剛剛露面不久的那輪黯淡的太陽又灰溜溜地躲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