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種說法是為格拉西尼夫人編造的。真的,我想你是在同巴西人打仗時落下的吧?”
“是啊,我在那裡受了一點傷,然後又在那些蠻荒地區打獵,這兒一下,那兒一下。”
“噢,對了。是在進行科學探險的時候。你可以扣上襯衣的扣子,我全都弄完了。你好像在那裡過著驚心動魄的生活。”
“那當然了,生活在蠻荒的國度裡,免不了偶爾要冒幾次險。”牛虻輕描淡寫地說道,“你根本就不能指望每一次都輕鬆愉快。”
“可是我仍然不懂你怎麼弄成了這樣,除非你在冒險時遇到了野獸——比如說你左臂上的那些傷口。”
“噢,那是在獵殺美洲獅時落下的。你知道,我開了槍——”有人在房門上敲了一下。
“馬爾蒂尼,屋裡收拾乾淨了吧?是嗎?那就請你開門。真的非常感謝你,夫人。我不能起來,請你原諒。”
“你當然不該起來,我又不是登門拜訪。塞薩雷,我來得早了點。我以為你急著要走。”
“我可以再待上一刻鐘。讓我把你的披風放到另外一間屋裡去。要我把籃子也拿去嗎?”
“小心,這些是剛下的雞蛋,是凱蒂今天早晨在奧利維託山買的。還有一些聖誕節的鮮花,這是送給你的,裡瓦雷茲先生。我知道你喜愛鮮花。”
她坐在桌邊,開始剪去鮮花的莖根,然後把它們插在一隻花瓶裡。
“那好,裡瓦雷茲,”加利說道,“把那個獵殺美洲獅的故事給我們講完吧,你剛開了個頭。”
“啊,對了!加利剛才問我在南美的生活,夫人。我正告訴他我的左臂是怎麼受的傷。那是在秘魯。我們涉水過了一條河,準備獵殺美洲獅。當我對準那頭野獸開槍時,槍沒有響,火藥被水弄溼了。那隻美洲獅自然沒等我把槍收拾好,結果就落下了這些傷疤。”
“那一定是一次愉快的經歷。”
“噢,還不太壞!當然了,要想享樂就得受苦。但是總的來說,生活還是美妙的。比方說捕蛇——”
他滔滔不絕,談起一則又一則的軼聞趣事。一會兒談到了阿根廷戰爭,一會兒談到了巴西探險,一會兒又談到了夥同土著一起獵殺猛獸和冒險。加利就像聆聽童話的小孩一樣津津有味,不時地提出問題。他具有那種易受影響的拿破崙氣質,喜歡一切驚心動魄的東西。瓊瑪從籃子裡拿出針織活,默不做聲地聽著,同時低頭忙著手中的活兒。馬爾蒂尼皺起了眉頭,有些坐立不安。在他看來,牛虻在講述這些軼聞趣事時的態度既誇張又造作。在過去一個星期裡,他看見牛虻能以驚人的毅力忍受肉體的痛苦。他願意欽佩這樣的人,但他還是實在不喜歡牛虻,不喜歡他所做的事情和他做事的方法。
“那一定是一種輝煌的生活!”加利嘆了一聲,帶著純真的妒忌。“我就納悶你怎麼就下定了決心,竟然離開了巴西。與巴西相比,其他的國家一定顯得平淡無奇!”
“我認為我在秘魯和厄瓜多時最快樂,”牛虻說道,“那裡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天氣當然很熱,特別是在厄瓜多的沿海地區。誰都會覺得有點受不了。但是景色很美,簡直讓人想象不出。”
“我相信,”加利說道,“在一個野蠻的國家能夠享受自由的生活,這比任何景色更能吸引我。置身於擁擠的城市之中,永遠也體會不到個人的人性尊嚴。”
“是啊,”牛虻回答。“那——”
瓊瑪從針織活上抬起眼睛看著他。他的臉突然漲得通紅,他打住了話頭。接著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不會又發作了吧?”加利關切地問道。
“噢,沒什麼。謝謝你的鎮、鎮、鎮靜劑,我還罵、罵、罵了它一通呢。馬爾蒂尼,你們這就準備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