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朝我抱怨吃得太多了,待會回去會被撐到。
那時候的博文一點作哥哥的樣子也沒有,像個孩子。
臉上浮起溫柔的笑容。
餘光瞥到白嫩而細膩的手指,毫不猶豫地在冰涼或熾熱的水中穿梭。
我真是不合適過安逸的日子呢。我自嘲地想。
那時候我的手總是粗糙的。
冬天的時候,博文總是不厭其煩地提醒我洗衣服要加熱水,偶爾忘了,恰被他看到,他會心疼的捉起我的手,眉宇間難得的有一絲惱意。
那是今年初春,餘寒未了。
博文已經十六歲了。我在院子的大樹下把畫好的畫交給他作為生辰禮物。
他看了看畫,笑了。
然後他捉過我的手,看到我紅腫的手指,眉頭皺得緊緊的,他問我,“我送你的那首詩還在嗎?
”
我答,“你給我的東西都在那個小箱子裡。”
他抿著嘴笑,眼睛熠熠生輝地看我,兩頰竟有幾分紅暈,“雨兒,我已經十六歲了……你十二歲是麼?”
我不知道他怎麼忽然提到這個,點了點頭。
他神秘地笑笑,臉更紅了,“我應該可以娶親了。”
我一愣,呆在原地。
“你等著。”他匆匆忙忙地拿著畫迅速離開了。
那一天我魂不守舍。博文說他要娶親了。
那就不能再來看我了吧?
第二天,他的姨娘帶了一個僕從到我們家來把我罵了一頓,說什麼我想飛上枝頭作鳳凰。
小巷裡傳得沸沸揚揚的,很多人見我出去就指指點點。
我才知道原來他跟家裡提起要娶我。
郭老爺說等給他娶了正室才能納妾,他不肯,說什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郭家本是大戶人家,斷不會任他如此任性。
郭老爺屢次勸說無果,就遷怒於我,以為是我的主意。
於是他的姨娘來把我罵了一通。
後來我幾天沒看見他。他被關起來了。
等到他再來找我的時候,我開始躲他。
眾人的眼神告訴我,我原來不切實際的幻想是多麼可笑,多麼可恥。
我不願做眾人眼裡的小丑。
更不願他作。
他來找了我幾次,我都很疏離,於是他便不怎麼來了,偶爾來向爹爹請教也不再逗留。
我以為他放棄了,也曾黯然神傷。
直到郭江兩家聯姻,他的態度再一次強硬起來。我才知道他並不曾放棄,只是不想我為難,於是靜靜地等待時機。
然而……命運是多麼的不公啊,每一次我們試圖反抗的時候,它便更兇狠的打擊。
終於到了這樣不可逆轉的境地。
……
菜已經好了。
我收起自己的心思,手腳麻利地將十多道菜一一裝盤。
江管家滿意的指揮著下人端菜。
最後還有托盤裡的碗筷,他並不端起,對我道,“夫人,請你來端吧。”
我並無異議,彎腰端起。
並不是非讓我端碗筷,只是怕我又一走了之。
其實我也沒打算離開。
我可以用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但不會用父母的安危冒險。
今時今日,我再不抱有一絲絲的幻想。
我毫不懷疑他會做出任何瘋狂的舉動。
如果說剛開始他的刁難只是因為他的妹妹,那麼如今,我們的矛盾已經升級了。
我一不小心,和他結仇了。我激怒了他,挑戰了他的尊嚴和權威。我是多麼的不小心啊。
江巖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