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無盡的黑暗中,鼻尖仍是那抹淡香。怎麼回事?心中不可抑制地浮起濃濃的恐懼之情,試圖重新找回身體的控制權。就像暗夜中的一抹浮雲,無論如何定心,怎奈身無根,聚散徘徊不由己。無助地在茫茫一片中探尋,想要找到出口。卻感覺漸行漸遠,且離且望,一步三顧。
不知過了多久,悉悉索索的聲音傳入耳際,打破了那團迷霧,心下煞是晴明。向著微亮的角落,一路奔行,近了,近了,我終於睜開了眼睛。
頸脖以下仍不能動,我貪婪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頭頂上是油黃色的篷布,感覺到身下微晃,虛虛蕩蕩。
“酹河長,通四方。”蓬外傳來清亮的歌聲,櫓聲陣陣,船槳聲聲,看來這是在水上。
“河上有郎放聲唱,岸上有女寄衷腸。九陌正芬芳,少年青衣郎。自從君去後,空對羅紗帳。誰為傳書於,表妾祝三光。”
悠悠民歌,閨怨濃長。感覺到唇上的乾裂,不禁舔了舔嘴唇。清了清嗓子,猛地查覺自己發不出聲響。長大嘴巴,試圖輕哼,唇瓣只能感到輕輕的氣息,卻未能言語。心中大驚,拼命扯動喉嚨。半晌,合上嘴巴,愣愣地看著船篷。
啞了,真的,啞了。
閉上眼,抿住唇,心中一片悲涼。半晌,睜開朦朧的淚眼,偏頭尋找孃親。油黃色的篷布透著混濁的微光,仰頭一瞧,身前是一個四腳小桌,桌上有一盞暗色油燈。偏過頭去,只見身側放著兩個扁扁的包袱,裡面似乎沒有什麼物件。
船簾撩起,燦爛的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相公,晴兒醒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入耳際,感覺到身體被輕輕抱起。強睜雙目,眼前白亮。待視力恢復,才看清了眼前人。頭裹藍花布,身著粗布衣,眉似細草葉,面若十五月,普普通通的一箇中年婦人。
晴兒?在說我嗎?這又是唱的哪出?眯起眼睛,探究地望著她,只見這婦人的唇角浮起一絲冷笑,輕輕開口:“乖~”她指尖重重地劃在我的臉頰上,剌剌生疼。
急急地用眼神詢問:乖?若是不乖呢?你是何人,我娘呢?這是哪裡?要去何方?
她一轉眼眸,盯著布簾,不再打理我。
“咚。”一聲悶響,船身一顫,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
“娘子,到岸了,抱著晴兒出來見見陽光吧。”粗糙的大手掀開布簾,一張方正微黑的國字臉出現在艙外,又是一個讓人過目就忘的面孔。
身不由己,軟軟地被那女人抱著,出了船艙。只見那名青衣男子站在青色的石板上,將十幾個銅板放在船翁的掌中,弓了弓手,笑得憨厚:“多謝老伯,這是船資,請收下。”
虛起眼睛,望了望微斜的太陽。偏頭一瞥,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喧鬧的碼頭。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灰色布衣,瞧了瞧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回想著剛才聽到的船歌,看來身後那條安靜寬闊的河流便是酹河了。
聽娘說,這片廣袤的大陸上一共有三條大河:其中最長的便是通流荊、翼、雍、幽的樂水;其次就是流經荊、青、梁的赤江;最短的便是眼前的酹河。而這三條母親河的源頭都是處於大陸中心高原的荊國,這也是荊國雖小卻仍能在五個大國裡求生的關鍵所在。
跟著人流,慢慢前行,不久便看到一座青灰色的城門。城牆上印著兩個黑色的楷字:邊城。
突然人流停滯,我瞪大眼睛看向前方,只見城門口排成了一字形長隊,不知何事?此時卻感到這個女人身體微僵,我微皺眉頭迷惑地抬望。只見她和青衣男子交換了一下目光,眼珠微轉,冷冷地看著我,手上的力道越發緊了。
隊伍慢慢前移,好似緩緩流動的酹河。離城門越發近了,隱隱地聽到粗魯的呵斥聲:“過吧,下一個!”城衛似乎在檢查著什麼,難道是在搜尋我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