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中間那輛油篷車裡?”
話音未落,她的丈夫已經將車上油篷“嘩啦”扯下。
“哎呀,如此不妥吧!”韓湘才叫出聲,就被眼前的情景愣住了。
車上只有一口黑色的大箱子。
“這裡頭裝著蛟龍?”
韓湘連連搖頭:“不可能,蛟龍不會這麼小吧。”
“開啟看看。”
“這……”韓湘根本來不及阻攔,聶隱孃的丈夫手起刀落,已經把木箱上的鎖敲開了。箱蓋上貼著明黃色的封條,他也連看都沒看,隨手撕下。
韓湘急道:“這是怎麼說的,撕的可是皇封啊!等吐突承璀清醒過來,一看便知箱子被人開啟過。況且撕了皇封,可是大罪啊!萬一讓他查知是何人所為……”
“是韓郎以白蝙蝠咒術將吐突承璀及其手下困住的。”聶隱娘悠然道,“就算皇帝要問罪,也與我們夫婦無關。”
“隱娘你怎麼這麼說話,太失俠客風範了吧——哦!”韓湘終於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來不是吐突承璀中了我的白蝙蝠圈套,是我韓湘中了隱娘你的圈套。”
聽到此話,聶隱娘方才展顏一笑:“沒什麼圈不圈套的。想看蛟龍嗎,過來吧!”
韓湘也笑了:“也罷,皇封撕都撕了,我就跟著開開眼吧,否則太不划算。”
箱蓋非常沉重,大家一同用力,才將其稍稍挪開。
三人都愣住了。
箱子中仰躺著一個女子,因面上覆蓋著一塊錦帕,所以看不到她的容貌。漆黑長髮披散臉側,全身緊裹在青色葛布製成的窄裙中,裸露裙外的纖足上套著竹屐。雙手交疊於胸前,長長的金跳脫在右腕上繞了一圈又一圈。
這番情景實在出乎意料。
兩個男人一起問聶隱娘:“怎麼辦?”
她想了想,伸手將那塊錦帕取下來。
陽光透過樹蔭落在盧眉孃的臉上,彷彿在死者的蒼白麵容中綴入細碎的金屑。陰影斑駁中,那對彎彎的翠眉依舊十分醒目,甚至讓人產生錯覺——她還活著,至少這對眉毛還活著。
韓湘喃喃:“她是誰?”
“不管是誰,她已經死了。”聶隱娘說。
“難道吐突承璀去廣州,並不是為了運蛟龍,而是為了運送這個女子的屍體?”
聶隱娘思忖道:“這女子應該死了不久。奇怪的是……”她輕輕捏了捏盧眉孃的手,“居然死而不僵。”
“是啊,屍體也沒有絲毫損壞。除非她也是道家中人?”
“韓郎好道,就以為全天下都是道家中人嗎?”
韓湘尷尬道:“隱娘就別揶揄我了。如今這事兒鬧的,怎麼收場呢?”
“韓郎不必擔心。我們就此隱去,待吐突承璀醒來,雖知中了暗招卻無跡可尋,也只得吃下這個啞巴虧。再說,他既特意挑選山中小道匿行,定是皇命要保持機密。現在出了差錯,他自己必然刻意隱瞞,你我反而無須擔心。”
“那就好。”
三人又合力將箱蓋移回原處。蓋子即將合攏之際,韓湘朝盧眉娘連看了好幾眼,想到她又要陷入嚴絲合縫的黑暗時,心中煞是憐惜和無奈。
要讓神策軍中尉親自押運的屍體,其背景定然不容低估。但無論怎樣,她死了,還在妙齡,終歸是個苦命人吧。
韓湘剛鬆了口氣,突然瞥見聶隱娘手中的錦帕,“哎呀!”他叫道,“忘記把這放回去了。”
“我要留個紀念。”聶隱娘隨手便將錦帕納入懷中。
“這萬萬不可……”韓湘還想勸說,卻見隱娘眉目含笑,竟是淡淡的狡黠。啊,他這才醒悟,隱娘此舉就是要讓吐突承璀難堪。
這位曾經名動天下的刺客,而今退隱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