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入睡的時候,上官橙仍然是無法釋懷。
和太平的種種過往,在她腦中久久縈繞,揮之不去。
她在想,如果當初和太平之間能夠少些介意,多些信任,是不是至少兩個人能夠多些快樂?
那樣波譎雲詭的朝堂與後宮,那樣複雜的人性,上官橙不敢奢求“好結果”,只是,哪個女人不希望和愛人白頭偕老?哪個女人不渴盼成為愛人的唯一?就算是終究難逃一死,至少活著的日子裡,有她的全心全意的陪伴便是好的,何苦愛恨交織,思念還要和著血?
文晴已經睡得香甜了,哼哼唧唧地翻了個身,習慣性地扣住上官橙的腰肢。
“上官……”
溫熱的鼻息噴在上官橙的耳畔。
上官橙卻沒有一絲睡意,任由文晴溫暖的氣息將自己緊緊環繞。
上官橙僵硬著身體,呆呆地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她在回憶,回憶前世,她想探究個清楚明白——
到底從何時開始,和太平不復當初的美好了?
距太平公主離開皇宮到太平觀出家已經半月有餘,吐蕃的使者也悻悻地知難而退,回國覆命去了。
朝堂之上,禁宮之中,日子照舊一天一天地過,上官橙卻覺得少了些什麼。
歡樂?期盼?激動?
或者其他的什麼?
這半個月來上官橙愈發地坐立不安,吃什麼都不香,連睡夢中都全是那個人,她總是嘻嘻笑著,有時候是逗自己開心的樣子,有時候是急切地跑到自己面前,只為對自己說上一句:“婉兒,你好漂亮!”
晨起梳妝,上官橙倦倦的,著實沒什麼心思。
隨意捻起一根簪子,照著鏡子比了比,上官橙呆住。
鏡中這個消瘦的女子真的是她嗎?
本來一張巴掌臉,這會兒更是瘦得沒有半兩肉了。
上官橙纖細的手指拂過自己的下頜,尖尖的,都有些硌手了。那人回來,會不會笑自己“尖嘴猴腮”?
上官橙暗暗搖頭。
大唐以豐盈為美,她的身量本就纖瘦,這下子更是沒了美的資本了。
上官橙不喜歡自己這副樣子。她把面脂調好,在掌心揉開,輕輕拍在面頰上。
嗯,多少有些顏色了。
上官橙略滿意。
又調好口脂,塗於朱唇,抿了抿,對著鏡子端詳一番,嗯,好歹能看了。
胡亂用了些朝食。上官橙進宮之後,發現食不甘寢不安的不止她一個人。
“半月有餘了吧?”皇后突然開口,也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語。
上官橙一僵,殿下是在計算太平離開的日子嗎?
上官橙明智地沒有答話。長久侍奉上位者,讓她學會了很多生存技巧。比如,此刻,上位者並未指明所談論的是何事何人,若是胡亂猜測、回答,只會給自己招來意想不到的麻煩,甚至禍端。
“太平去了多久了?”皇后又開口道。
上官橙知道這一次是在問自己的。
“十七天了。”
“呵,你記得倒是清楚,”皇后輕笑一聲,“著實有些想她了。沒有太平那般喧鬧,這宮中太過安靜了。”
上官橙心頭一緊——
她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她記得這麼清楚,皇后殿下是否會……介意?
於是,上官橙不敢再介面,不敢說“這宮裡確實是太過安靜了”。
皇后不再言語,大殿之中只有“刷刷刷”的筆鋒劃過紙面的聲音。
上官橙侍立在皇后身後,偷眼打量她。
殿下也瘦了,瘦得明顯,這是思女心切所致嗎?
約莫半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