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沒見面很想念的話。王之道問趙雲天的情況,他習慣性地理一下大背頭說過去一直在東南縣劇團當團長,七九年調到市新華書店任副經理、經理,現在退休已經整整十年了,三個孩子兩個已上班,一個上大學都不在家,沒事就和老伴在家照看小孫子。閒扯了一會兒,樂思蜀開車回來了,大家上車向市委家屬院方向駛去。
十一
小車在天中大道上奔跑著,張問天說王步凡,“你應該早點來找米良川,臨時抱佛腳不是太好。”
王步凡覺得張問天的話簡直是在批評他,而他如果不是被逼無奈仍然不會來找米良川,他骨子裡討厭跑官要官這一套,現在也只好違背自己的心願了。
市委家屬院很大,單元樓一排連一排望不到頭,除市委機關幹部職工在這裡居住以外,歷屆縣委書記都住在這裡。趙雲天是米良川的姑表哥,經常來往。張問天算是他的姨表叔,因不在市裡工作沒有到米良川家來過。趙雲天讓樂思蜀直接把車開到米良川住的樓道前,然後下車。樂思蜀開啟小車的後備箱,裡邊有十瓶茅臺酒,十條中華煙。王步凡驚得直伸舌頭,小聲問樂思蜀;“太多了吧?”
樂思蜀也小聲說:“要打就打倒,少了辦不成事。這年頭送禮的行情你沒我清楚。”
王步凡粗略一估計,這份禮大致也有六七千塊錢。趙雲天提了煙,王步凡示意葉知秋在車上等著,自己搬上酒,他們徑直上了三樓。趙雲天敲了門,裡邊明明有動靜卻不見開門。趙雲天故意把臉對住門上的貓眼。門開了,開門的女人看樣子是米良川的夫人,她相貌平平,很樸實,像個農村婦女。趙雲天問:“良川在家嗎?”
米夫人說:“在,剛起床,正在洗臉。說是上午不知要去見李書記還是邊市長,你們再晚來 十分鐘可能就見不著了,他一天到晚忙得很呢,星期天回來也很少呆在家裡。表叔表哥你們坐。”
王步凡又一次佩服張問天慮事的周全,要是吃飯耽誤點時間,再晚來十分二十分鐘可能今天就要白跑一趟。他們放下禮品,米夫人也不客套。看來平時送禮的人多了,她已經習以為常。她把客人讓到沙發上坐下就去倒茶水。王步凡急忙起身把茶水放在趙雲天和張問天面 前,然後端了兩杯,自己一杯給了老父親一杯。米夫人扭過身對著衛生間說:“老米,咱表哥雲天和表叔他們來了。”米良川在裡邊哼了一聲,仍沒有出來,不知是在洗刷還是在解手。
王步凡他們在沙發上坐了有兩分鐘時間,已是八點鐘了。米良川終於從衛生間裡出來,大家一齊站起身,他一一同大家握了手,嘴中只簡單地說著:“好,好。”聲音卻小得像蒼蠅嗡,並且像是從鼻孔中冒出來的幾乎讓人聽不見。他握手的方式很特別,僅僅點到為止,讓 你 感覺到他純粹是在應付。握手程式結束後米良川用沙啞的聲音說:“坐,大家都坐吧。”然後瞟了一眼地上的菸酒,臉上毫無表情地問:“老張和老趙你們來還帶東西?”他並沒有稱呼表叔和表哥。這在常人眼裡很不正常,而在官場上卻很正常。身居高位的人往往不會對平民長輩稱叔稱爺,而對比自己官大的親戚,儘管是八百杆子捅不住的叔和爺也會叫得很甜,甚至比親爺還親。
王步凡見米良川提到禮品的事,急忙解釋道:“初次登門,隨便帶點禮品,米書記別批評。”說罷有些緊張,偷偷地觀察著米良川的表情。
其實米良川並沒有批評的意思,只是禮節性地說說罷了,而且話簡練得不能再簡練。米良川個頭不高,身材瘦小,給人的印象是和藹可親又不失嚴肅,他總會把他的微笑控制到最佳狀態,坐在沙發上用左手的中指一動一動地輕輕敲擊著沙發的扶手,左手的其他部位紋絲不動,包括其他四個指頭。右腿翹在左腿上,右腳很有節奏地一上一下地彈著,幅度掌握得極小,讓人只有認真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