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機關炮,提上步槍當了步兵,一直固守山頂陣地,最終全員戰死於山頂。
唯一運下山的五名重傷員,凌晨時分死了三人,天亮之後又再死兩人。
鐵頭連長的火力支援排,在這個冬日的清晨, 真正的全軍覆沒,一個人都沒留下。
鐵頭連長找不到自己的兵, 他們早已和這個陣地融為一體。
他仰天長嚎,他淚流滿面。
可相對於那名半滴眼淚皆無,卻顯得有些‘神經質’的小小兵來說, 所有人卻又知道,小小兵之悲,更甚於他。
因為, 他的兩百餘兄弟,盡皆於此。
能找到一條帶著血肉的藍色軍服碎布,已是極難。
數量高達一百餘顆炮彈轟擊下,這片不過數千平方米的小山頭上,除了泥土,幾乎找不到完整的物件,不管是人,還是槍,又或是其他什麼東西,都是粉碎的。
之所以用子彈箱當棺木,就是因為,沒有完整的,只有碎裂的,能找到一隻手或是腳,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數十名昂藏大漢,也只裝了不過三個箱子,這是有軍服碎片粘在一起作為己方人員標誌的。
陣地上更多的其實是日軍的,在炮彈的威力之下,曾經你死我活的雙方,早已融為一體,再難分出彼此。
土豆消瘦單薄而悲慟的背影讓澹臺明月舉步又止,她只能和所有計程車兵一樣,靜靜地看著,默默的等待著。
等待著他從痛苦中恢復,那亦是軍人之責任。
軍人,必須學會承受犧牲,承受戰友離去之痛苦,否則如何撐起國家和民族。在任何時代,他們都必須鋼筋鐵骨心如堅石,哪怕他也會軟弱,但他必須堅強。
沒人去安慰,因為沒人能安慰。
袍澤近乎全部戰死的悲,是隻有身處在其中之人才能領悟的悲;勝利之後,卻找不到一個可以相互擁抱慶祝之痛,也只有自己的心,才能感受到的痛。
澹臺明月終是沒有用相機,卻用自己的筆寫下了那篇名為‘孤獨背影’的戰地日軍。
是的,這場擊退上萬日軍完全可以記錄於中日戰爭史之列的老鼠山阻擊戰,若以勝利之名刊載,對已然是焦頭爛額的金陵保衛戰可謂是一針強心劑,但澹臺明月依舊固執的用“孤獨背影”做為標題。
“這是屬於一場勝利之後士兵的背影,我知道,勝利之後對於你我,對於軍內高層,都是笑逐顏開之事,因為近千日寇斃命於此,因為日寇圍我金陵之兵鋒被阻擋。
可對於這名士兵來說,他沒了朝夕相伴的戰友,那些曾經揉著他髒亂頭髮喊他瓜娃子的大哥們沒了,那些在最後時刻主動將生還希望留給他的大哥們沒了。
唯一留給他的,只有孤獨!
我不能用相機拍下這座豐碑,是的,沒錯,這個孤獨的背影只能用豐碑來詮釋,因為他的背後,是士兵們的犧牲。
他們無比普通,但當他們選擇走上戰場,守衛我華夏萬家燈火之時,他們就是一座豐碑,我華夏之豐碑!”
不知有不少畫家,根據澹臺明月的描述,企圖用畫筆復原蕭瑟略帶佝僂的年輕士兵背影,只是,他們的畫藝再如何精湛,都無法畫出澹臺明月筆下的那個人。
直到數十年後的某一天,一個身穿黃綠色舊軍裝的白髮老者,久久佇立於3號高地戰爭紀念碑之下,從清晨至黃昏,而後立正高呼:“報告首長,七連、九連應到283人,實到1人!”
一名專門拍攝戰爭舊址的攝影師有幸抓拍到了這名老者的背影。
身形蕭瑟而佝僂,腰桿卻是筆直!
數十年時光轉瞬即逝,青絲變白髮,可歸來依舊是少年,筆下之人依舊還是畫中人。
數十年,終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