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背後留給敵人,是戰場上最愚蠢也是最悲哀的死法。
和獨立營二連迎頭遭遇的步兵聯隊所屬的這個最精銳步兵中隊,就這麼愚蠢而悲哀的煙消雲散了。
上百名中國步兵攆著徹底喪失鬥志甚至最後連槍都不要只顧埋頭狂奔的日軍足足八百米。
從日軍處繳獲的照明彈被中國步兵們毫不顧惜的打上天空,日軍狂奔的身影哪怕靈動如羚羊,但在步槍和衝鋒槍的瘋狂射擊下,也只能無助的倒在曠野。
楊必成和王長壽這一老一少的搭配,速度自然不如其他人跑得那麼快,卻追上了一名被迫跳進水塘的日軍。
水塘裡的水已然不多,齊膝深的水淹不死人,可是對於被追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日軍來說,更是絕地。
沉重的牛皮靴子是很好的作戰靴,釘有鐵皮的鞋底在戰場上完全無懼尖利之物,還兼具著保暖作用,可在多水的江南泥濘之地,反成了最大的負累。
日軍艱難的在水塘裡行進著,在胸膛劇烈起伏呼吸喘息如雷的一老一少兩名士兵的眼前。
月亮恰好鑽出烏雲,月光灑在日軍奮力前行的背影上,沒有悲壯,卻有著幾分淒涼。
王長壽拉動卻槍栓,舉槍瞄準。
還在奮力前行中的日軍的身影猛然凝固,緩緩轉過頭來,看著已經舉槍向他瞄準的兩名中國士兵。
月光照在他髒兮兮的臉上,一片慘白!
王長壽的心狠狠一顫。
那是個和楊必成差不多年輕的日本兵,年齡最多也不過二十一二歲,歲數和他的兒子大致相仿。
他的子彈,就要將和兒子同樣大小的年輕人打死嗎?然後,任由他的屍體在這片水塘裡泡至腐爛?
已經在戰場上歷經過不少場血戰,內心已經變得無比堅硬的川軍老兵在這一刻竟然猶豫了,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楊必成也凝視著這個和自己年齡大致相仿的日本兵,一動未動。
“繳槍不殺!”王長壽舉著槍,看著轉過頭來表情悽慘的年輕日軍,終於沒有扣下他的扳機。
做為老兵,他知道他已經違反了戰前唐刀頒佈的軍令。從松江至嘉善,日軍從未留下過中國戰俘,那中國同樣不需要。
可是,面對這樣的年輕人,他終是心軟了,或許,能捉個活著的回去長官們還能從他哪兒得到想要的情報呢!已經為人父的王長壽用這個理由說服了自己。
“砰!”槍聲響了。
日軍的表情凝固了,而後頹然倒下,在水塘的淺水中抽搐,就像是一條放在燒烤板上痛苦掙扎的泥鰍。
沒有慘嚎,大量的水堵住了他的喉嚨。
“他已經投降了!”王長壽看向身側,極少見的怒吼。“他還只是個娃娃!”
楊必成的勃朗寧手槍槍口正在冒著青煙。
面對一直衛護自己的老兵的質問,楊必成眼裡突然泛起淚光,卻拼命抑制著不讓其流下,冷冰冰的回應:“年輕人?侮辱我嬸嬸的日本兵,一樣是年輕人。”
王長壽語塞。
“而且,他投降了嗎?他的手從未舉起過,他看我們的眼神,還是像狼一樣兇狠!”楊必成繼續說道。“他手裡一定還有槍。”
“龜兒子的,老子不信!”似乎是為了證明新兵蛋子只是因為仇恨,王長壽跳下水塘,將已經只剩下微顫行將徹底死亡的日本兵給拖上岸。
日本兵領章上的軍銜已經被人為的扯掉,無從知曉他是二等兵還是上等兵,但將他身體翻開的那一剎那,王長壽的眼睛瞪大了。
日軍的前腰皮帶上,插著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槍,保險已經開啟,如果他先前稍微放鬆警惕,等那名他認為已經徹底放棄抵抗的日軍拔出槍轉過身,搞不好這裡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