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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三日,宗元白:自得秀才書,知欲僕為序。然吾為文,非苟然易也。於秀才,則吾不敢愛。吾在京都時,好以文寵後輩,後輩由吾文知名者,亦為不少焉。自遭斥逐禁錮,益為輕薄小兒譁囂,群朋增飾無狀,當途人率謂僕垢汙重厚,舉將去而遠之。今不自料而序秀才,秀才無乃未得向時之益,而受後事之累,吾是以懼。潔然盛服而與負塗者處,(《易·睽》:見豕負塗。塗,謂泥塗也。)而又何賴焉?然觀秀才勤懇,意甚久遠,不為頃刻私利,欲以就文雅,則吾曷敢以讓?當為秀才言之。然而無顯出於今之世,視不為流俗所扇動者,乃以示之。既無以累秀才,亦不增僕之詬罵也,計無宜於此。若果能是,則吾之荒言出矣。(元和十一年,有方中進士第,改名遊卿。)宗元白。

○答貢士蕭纂欲相師書(一雲《求為師書》。蕭生不詳其何許人。書雲始退跡野廬,必未尉藍田時作。)

十二日宗元白:始者負戴經籍,退跡野廬,塊守蒙陋,坐自壅塞。(“壅”,一作“擁”。)不意足下曲見記憶,遠辱書訊,貺以高文,開其知思。(二字並去聲。)而又超僕以宗師之位,貸僕以丘山之號,流汗伏地,不知逃匿,幸過厚也。

前時獲足下《灌鍾城銘》,竊用唱導於聞人,僕常赧然,(赧,乃板切。)羞其僣逾。今覽足下尺牘,殷勤備厚,似欲僕讚譽者,此固所願也。詳視所貺,曠然以喜,是何旨趣之博大,詞采之蔚然乎!鼓行於秀造之列,此其戈矛矣。舉以見投,為賜甚大。俯用忖度,不自謂宜,顧視何德而克堪哉!且又教以芸其蕪穢,甚非所宜,僕不敢聞也。其他唯命。宗元白。

○報崔黯秀才論為文書(崔黯,《新史》有傳,寧季弟密之孫也,後擢進士第。一本作崔剪。剪,《新史》、《舊史》皆無傳。此書在永州作。)

崔生足下:辱書及文章,辭意良高,所向慕不凡近,誠有意乎聖人之言。然聖人之言,期以明道,學者務求諸道而遺其辭。辭之傳於世者,必由於書。(書,謂字書。)道假辭而明,辭假書而傳,要之,之道而已耳。(之道,謂適道也。)道之及,及乎物而已耳,斯取道之內者也。今世因貴辭而矜書,粉澤以為工,遒密以為能,(遒,音酋。)不亦外乎?吾子之所言道,匪辭而書,其所望於僕,亦匪辭而書,是不亦去及物之道愈以遠乎?僕嘗學聖人之道,身雖窮,志求之不已,庶幾可以語於古,恨與吾子不同州部,閉口無所發明。觀吾子文章,自秀士可通聖人之說。今吾子求於道也外,而望於餘也愈外,是其可惜歟!吾且不言,是負吾子數千裡不棄朽廢者之意,故復云爾也。

凡人好辭工書,皆病癖也。(癖,音僻。腹病也。)吾不幸蚤得二病。學道以來,日思砭針攻熨,(砭,彼驗切,以石刺病也。針,與針同。熨,火熨也。)卒不能去,纏結心腑牢甚,願斯須忘之而不克,竊嘗自毒。今吾子乃始欽欽思易吾病,不亦惑乎?斯固有潛塊積瘕,(居牙切。久病也。腹中病也。)中子之內藏,(中藏,並去聲。)恬而不悟,可憐哉!其卒與我何異?均之二病,書字益下,(“字”,一作“示”。)而子之意又益下,則子之病又益篤,甚矣,子癖於伎也。

吾嘗見病心腹人,有思啗土炭、嗜酸鹹者,(啗,徒濫切,與“啖”同。)不得則大戚。其親愛之者不忍其戚,因探而與之。(東坡《醉墨堂》詩云:乃知柳子語不妄,病嗜土炭如珍羞。用此事。)觀吾子之意,亦已戚矣。吾雖未得親愛吾子,然亦重來意之勤,有不忍矣。誠欲分吾土炭酸鹹,吾不敢愛,但遠言其證不可也,俟面乃悉陳吾狀。未相見,且試求良醫為方已之。苟能已,大善,則及物之道,專而易通。若積結既定,醫無所能已,幸期相見時,吾決分子其啗嗜者。不具。宗元白。

○答吳秀才謝示新文書(吳秀才,當是武陵族子。)